读史读报札记(163)强权摧毁不了学术
(2013-03-18 14: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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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作为程朱理学之集大成者,继承并发展了中国的传统儒学。他诠释的“四书”——《论语》、《孟子》、《中庸》、《大学》,是明清两代学子的教科书,对中国的近、现代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一生学术著作颇丰,“平生为文凡一百卷,生徒问答凡八十卷,别十卷。”
《宋史》说:“始,熹少时,慨然有求道之志。父松病亟,尝属熹曰:‘籍溪胡原中、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三人,学有渊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侍之,而惟其言之听。’三人为胡宪、刘勉之、刘子翚也。故熹之学既博求之经传,复遍交当世有识之士。”诚如上所言,朱熹的学术既继承了传统儒家经典,又从当时的学术名流中吸取精华,然后自成其说。
正如哥白尼的日心说曾遭到宗教裁判所的扼杀,信徒布鲁诺也因之而被焚一样,朱熹的理学(宋代称道学)也曾被当权者称为“伪学”,他的学术信徒们被称作“伪党”。在南宋朝拥有外戚身份的韩侂胄,他又是北宋名相韩琦的曾孙。凭借这种双重桂冠,韩侂胄在官场青云直上。后来因为扶立宋宁宗有功,更深得皇帝的信用。但朱熹从学者的角度却并不看好韩侂胄。当时朱熹正担任宋宁宗的侍读(讲经师),在给皇帝的奏疏中劝宋宁宗“谨防左右窃柄之失”(防止身边近臣窃取权柄,这近臣就是指韩侂胄),并利用讲经的机会反复申述。结果,宋宁宗反而听得不耐烦了,在御批中说:“怜卿耆艾,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我可怜你老迈,站着讲经不方便,已经调你为宫观官了。)宋宁宗要将朱熹从自己身边撵走,免得耳根儿不清静。虽经丞相赵汝愚等竭力劝阻,但皇帝不听。
随后不久,韩侂胄设法驱逐了赵汝愚,总揽朝政。为报前怨,不断指使人上表弹劾朱熹。《宋史》说:“二年,沈继祖为监察御史,诬朱熹十罪,诏落职罢祠,门人蔡元定亦送道州编管。”(监察御史诬蔑朱熹十大罪状,皇帝下诏罢免了朱熹的所有官职,他的门人蔡元定也被发送道州管制。)更残忍的是,韩侂胄的喽啰们对朱熹的学术(道学,现称理学)也横加攻击、侮辱,称作“伪学”。凡与朱熹有来往的官员统统被入另册,编入伪党名籍,或罢或逐。《宋史》说:“刘三杰以前御史论朱熹、赵汝愚、刘光祖、徐谊之徒,前日之伪党,至此又变为逆党。即日除三杰右正言。右谏议大夫姚愈论道学权臣结为死党,窥视神器。乃命直学士院高文虎草诏谕天下,于是攻伪日急,选人余吉致上书乞斩熹。”前御史刘三杰以前攻击朱熹等人是伪党,现在竟然攻击他们是逆党,为此刘三杰被提拔为右正言;右谏议大夫姚愈攻击朱熹的道学派官员结为死党,企图谋取政权,皇帝还将此诏告天下(不由得想到文革中的整人术竟是从这里学来);有一个候选官员余吉甚至上书请求将朱熹斩首示众。
看看上面的架势,就知道专制权力在一定时期内是可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指鹿为马、扼杀真理的!一时间,朱熹及其学术竟然像瘟疫一样使人觉得可怕!在专制权力的铁腕面前,真理就像一个被几个色狼按在地上的小女孩,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同时也渐悟出中国的所有专制暴君至死不肯放权的原因)《宋史》说:“方是时,士之绳趋尺歩,稍有儒名者,无所容其身。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他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肆市,以自别其非党。”信奉儒学而稍有名望的人没有容身之地;后辈儒生能特立独行、矢志不渝者只得隐遁深山;那些懦弱胆小的儒生纷纷改换门庭;有的甚至改换衣冠,变更服饰招摇过市,以表明自己不属于“伪学”的生徒。朱熹死后,谏官上奏说:“四方伪徒期会,送伪师之葬,会聚之间,非妄谈时人短长,则谬议时政得失,望令守臣约束。”宋宁宗对此表示赞同。
由上可知,当时对朱熹及其学术的摧残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但学术毕竟是探究真理的学问,而权势只是横行一时的暴力。权势不可能永远毁灭一种学术,这已经是被历史不断验证的事实。《宋史》说:“后侂胄死,诏赐熹遗表恩泽,谥号曰‘文’,寻赠中大夫,特赠宝谟阁直学士。理宗宝庆三年,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改徽国公、、、、、、淳祐元年正月,上视学,手诏以周(周敦颐)、张(张载)、二程(程颢、程颐)及熹(朱熹)从祀孔子庙。”一代儒学传人、理学宗师在经历政治强权的劫难洗礼之后,终于得到南宋当权者的肯定,受到国人尊崇。历史再次证明:强权摧毁不了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