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喟然集(2)山底下的家

(2012-12-10 14: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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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

杂谈

(2)山底下的家

 

波涛万里的长江上游峡谷有两座形似酒壶的山,名曰“双罍山,在双罍山的山坳里住着一户姓韩的人家。这家年方二八的少女韩筱青在离家十多里远的双罍镇上读初三,,可是即将读高中的她却不得不辍学,因为她的哥哥韩垒考上了南方的S大学,并且是该校的名牌系——建筑系。学费加生活费需好几万,对山里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筱青就主动辍学了。她们兄妹仨,韩筱青是最小的。哥哥的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才读了一年初中就到S市打工去了。靠着姐姐的接济,哥哥才能读完高中,她才能勉强读完初中。他们的父亲韩江民,跟其他四川山沟里的男人没有两样,矮瘦个儿,蜡黄脸;又跟长江边上的许多男人一样,一辈子扮着农夫加挑夫的角色。除了惨淡经营那不大的几块山地,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做挑夫,用一根被磨得熟透的竹扁担,把一担担黑煤或其他货物从江边踩着陡峭的石板挑上来,再沿着狭窄的栈道进山,一步一步挑到双罍镇上。往返二三十里山路,一趟才挣个二十来块。当他的脊背跟许多山里人一样被扁担压弯了的时候,有一天他终于扔掉了扁担,端起了酒杯,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酒鬼赌徒。

韩垒考上南方的S大学,在这长江边的山沟里多少也算一件喜事,可是,韩家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看大学报名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酒鬼父亲仍每天只有一个醉,操持家务的母亲除了沉默就是叹息,兄妹俩更是束手无策。哥哥韩垒的胸口总憋着一口气,不知该找谁发泄。他断断不愿像他父亲那样,一辈子做一个农夫加挑夫,但眼前出现的一线可以改变命运的曙光,似乎又将转瞬即逝……他心中除了不甘就是恨!

离报名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天,而韩垒还双手捧头坐在山坳里的家门口。这是很高温的一天,连凉爽的江边山口也没有一点儿风。韩江民在镇上的赌场输了钱,又在李记酒馆喝了一斤高粱酒(泸州的假高粱酒),歪歪趔趔走回家时已是晚间十点多钟。已经喝到了八分醉的韩江民见妻子、儿子、女儿都在昏黄的油灯下闷坐不吭声,便开口一声吼:“死人了?都闷着!”他们仍然闷着不理他。韩江民酒气上冲,先骂妻子没给他烧洗澡水,再骂女儿好吃懒做,接着又将矛头直指儿子:“穷山沟的土蚂蚱,还想成天鹅!你想上天自己飞,想读大学自己去找钱?”一向沉默寡言的韩垒再也忍耐不住,他想到人家有当官的爸,孩子未长大就先安排好了一切;人家有做老板的爹,从小就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只有自己这个窝囊爸,儿子考上了大学都没钱去报名……于是,他的口中不由自主地嘣出一句:“他妈的,我没你这样无能的爸!”儿子的出言不逊使韩江民的心为之一震,随之恼羞成怒,狠狠搧了儿子两耳光,又喷着一嘴的酒气骂道:“老子无能,天底下像老子这样无能的多着呢!老子就是有钱也不会让你去报名,山沟里的娃读了大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场赌博血本无归!儿子骂老子,这是个什么世道呀!老子没你这样的儿子,你给老子滚,滚!滚得远远的。”韩垒站起来冲向大门,又被盛怒的父亲揪住衣领,噼里啪啦几个耳光……筱青和她妈赶紧站起来拦住韩江民,而韩垒却趁机从厨房挥出一把菜刀,不顾一切地朝韩江民的头上、身上猛砍……一时鲜血四溅、喊声惊天。浑身是血的韩江民倒在地上抽搐,手上还攥着血刀的韩垒站在那里发呆,身上溅着血的筱青和她妈像疯子一样惊恐地呼叫着跑出屋外。一时,平静的山坳里弥漫着杀人的血腥气……

年仅十九岁的准大学生韩垒,一夜之间竟成了违伦不道的弑父逆子。他被关进了监狱,等待判死。十六岁的筱青再也没有勇气走进这个泛着血腥味的家门,她把家中发生的一切电告了在S市打工的姐姐筱月,筱月叫她和母亲速来S市。于是,母女俩紧锁家门,乘汽车到重庆,又从重庆坐列车到S市,栖栖惶惶地走进了繁华城市里肮脏狭小的出租屋。也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吧,筱月凭着自己几年打工的经验,也帮助妹妹和母亲找到了工作。筱青在一家电子厂当工人,母亲在一家奶制品厂当清洁工。母亲何蜡梅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她每天除扫地拖地之外,还利用晚上的时间洗奶瓶,这是计件付酬的,可以多挣一点钱,为此,她常常洗到深夜。由于洗洁精的长期浸泡,她的双手都脱了一层皮。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过,一年之后,母女仨总算积攒了一点钱,大约一两万吧。她们也总算看到了一点点希望,甚至还奢望能在关外买一间廉价的房子呢,只可惜她们千辛万苦积攒的这点钱连买一平方米的房子都不够。也恰在这个时候,韩垒的死刑判决公布了。儿子被执行的那天晚上,何蜡梅洗奶瓶一直洗到了凌晨两点,因为这个噩耗使她彻夜难眠,儿子的死本来是早已料到的,但当这死信传来时,还是像利剑穿透了她的心。她的双手洗着奶瓶,她的心却再也不能平静,一年前的血腥又浸透了她的心……突然,她感到一阵不可抗拒的眩晕,竟扑倒在水池旁边,当一个巡夜的保安发现她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保安立即通知她的女儿,将她送到附近的一家红会医院。

筱月、筱青拿出了所有积蓄,勉强凑够了母亲住院的费用。望着躺在病床上挂针的母亲,两姐妹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弟弟,她们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母亲!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们觉得这个家好可怜;觉得善良的母亲好可怜;觉得四顾无助的自己好可怜!可怜巴巴的一点住院费很快就完了,而她们的母亲却仍然昏迷不醒。又勉强延挨了几天,院方开始不断给韩家姐妹下催款通知,最后是警告:如再不付款,将停医停药。过了两天,果然就停药了;又挨了两天,竟将她们的母亲抬出病房,弃在医院的走廊上……真是认钱不认人,半点不含糊!

韩家姐妹急得没法,她们向工厂告了假,哭着向所有熟人去借钱,但都是一班穷工人,勉强凑了几个钱也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她们母亲的生命。医院的保安不断催她们走人,实在没有办法,姐妹俩找来一副太平间抬死人的担架,将母亲抬出医院,抬到了她们的出租屋门口。筱月正待开锁时,不料那个五十多岁的房东老太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毫不留情地说:“我这房子不租了,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如果她死在了我这里,以后还有谁肯租我的房子!”听了房东的话,姐妹俩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真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啊!在这异地他乡,可怜的母女仨能往哪儿去呢?……空气仿佛凝固了,她们的世界仿佛也凝固了,突然间一声惊雷,暴雨骤至,两个可怜的小姐妹连同她们昏迷不醒的母亲,都被这无情的暴风雨淹没了,而那个更无情的房东老太却硬是不让她们进屋暂避风雨!

姐妹俩万般无奈,只得在风雨中又抬着母亲返回医院,将浑身湿透的母亲安放在医院的走廊上……以便让昏迷的人和清醒的人都得到一丝喘息。可是,还没等她们喘息定,医院的保安就凶巴巴地冲过来,命令她们立即离开!雷还在轰炸,雨还在泼洒,迫于那恶狗般的保安的催逼,姐妹俩只得又抬起母亲,冲进暴风雨……(人道何在?天理何在?)任风吹!任雨打!任雷劈!不知该走向何方,抬到哪里!

可怜的姐妹和她们昏迷的母亲,在风雨中辗转折腾了许久、许久,就是找不到一块可以暂栖身的地方。她们在风雨中抬着母亲,走啊,走啊!不知哪儿是起点,也不知哪儿是尽头,只感觉自己被人间抛弃,被上帝抛弃……在心灵感官的一片迷乱中,她们发现眼前是有着极高的烟囱的火葬场,下意识地感觉到,或许只有这里才是允许她们进去的地方,于是,她们抬着母亲进了这通往天国的大门。要办手续、交费,姐姐筱月摸摸自己早已湿透的内衣口袋,里面装着昨天从工友们那儿借来的几百元钱,这本来是用来给母亲付医药费的,现在却提早拿来做母亲的安葬费。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抬上一张铁床,推到火炉跟前,火炉的大铁门开了,红得发白的火苗凶猛地吐出,随着铁床的进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从炉里传出,接着是咣噹一声响,火炉的大铁门关闭了,一切都变成死寂……这一声惨叫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火化工)心惊肉跳,让这快被逼疯的两姐妹心灵破碎,让人间颤抖、天地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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