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读报札记(140)沦为死囚的文豪
(2012-07-13 17:3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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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杂谈 |
“天高地迥知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吟诵《滕王阁序》中的佳句我们自然就想起王勃其人。
王勃曾深研《周易》,其思想不可谓不深玄,但他的性情却是放荡不羁的。他从来都不肯接受专制政权的约束,虽然很早就进入官场(年未及冠,授朝散郎),却始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新唐书》说:“是时,诸王斗鸡,勃戏为文檄英王鸡。高宗怒曰:‘是且交构。’斥出府。”王勃与沛王情趣相投,还用戏谑的口吻为沛王写了一篇斗鸡的檄文,用以讨伐英王的鸡。唐高宗知道这件事后大怒,说他这是在挑拨王子们之间的关系。将他逐出王府。专制朝廷是不允许他的官僚们有个人情性的。王勃作为一个张扬个性的文豪,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运,等待他的只有监狱。
我不知道王勃为什么要让一个犯法的官奴曹达藏在自己的住所,既已藏匿,却又害怕暴露而将其杀掉。史书对此叙述得极其简单,仅仅只用了两句话。但从这简单的叙述中可以揣摩出:王勃应该是一个很随意的人,有时难免举措失当。他仿佛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认真去思考,真正费心思考的只有文章。他为他的举措失当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被官府判处死刑,打入了死囚牢。
我们的文豪一下子变成了死囚,但这死囚又似乎并不该死。没过多久适逢大赦,王勃与许多死囚一同被赦免了。一条小命总算保住了,但却被除去官籍,并牵连他的父亲左迁为交趾令。
流传千古的《滕王阁序》是王勃去交趾(越南)探父途径南昌所作。当时都督阎公在新修的滕王阁大宴宾客,求众宾客为滕王阁作序(其实他早就让他的女婿写好了,这里只是作作姿态),没想到忝列末座的王勃真的就揭了榜。阎公虽然老大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就命人从后窥视,写一句向他报告一句。当报出第一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时,阎公只是轻蔑地笑笑,以为不过是老生常谈;当报出第二句“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时,阎公沉默不语;当报出第三句“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欧越”时,阎公不禁拍案叫道:“妙哉,妙哉!”王勃一气呵成,阎公愈听愈奇,连连赞不绝口,当即决定放弃女婿的文章,选用王勃的文章作为滕王阁序(当今官场恐怕已找不到像阎公这样“唯贤”不“唯亲”的人了。“唯亲”——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不唯贤”——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或许是上帝有意制造了一种机遇,以便王勃的美文华章能够流传千古。
而王勃像春蚕吐丝一样吐出自己的腹中精华之后,不久就溺海身亡,年仅29岁。
李白的性情和思维方式与王勃有某些相类之处。他们都爱酒,并且不喝个半醉就写不出好东西来。《新唐书》说:“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酣饮,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笔成篇,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稿。”准备要写文章了,先磨墨,再饮酒,然后蒙头大睡,等睡醒之后提笔一气呵成。这就是王勃的创作习惯。至于李白,《新唐书》这样写道:“帝(唐玄宗)坐沉香子亭,意有所感,欲得白为乐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颍面,稍解,援笔成文,婉丽精切,无留思。”他已经喝醉了,却被皇帝召见。人家用水洗洗他的脸面,然后就将一只毛笔塞到他手中。他提笔而挥,写出一句句婉丽清新的诗来。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也没有什么不尽意的。
李白与王勃一样,他那崇尚自由创作的个性与专制政治有着一种天生的矛盾,他不肯融入媚态十足的官场,不肯接受专制官场的一切清规戒律。不久,他在权阉高力士与宠妃杨玉环的不断谮毁下,不得不离开京城长安,又开始了自己四海为家的生活。
当“安史之乱”起时,李白的人生厄运也随之降临。文人的轻浮使他加入了怀有政治野心的永王璘政治集团。而永王璘很快就在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失败,于是李白就成了新即位的唐肃宗的敌人。他被关进死囚牢,听候问斩。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是深被唐肃宗倚重的大将郭子仪以自己的官职作保来营救他。唐肃宗当然不能不买这个护驾大将的面子,就下诏赦免李白的死罪,流放夜郎。
李白此后的人生命运可谓每况愈下了。
好不容易遇大赦被放回浔阳(江西九江),不料又因事获罪(人要倒霉的时候动辄获咎),被关进了浔阳监狱。后来好歹被故人宋若思解救出来,他就去投奔了当阳县令李阳冰,讨口饭吃。等到唐肃宗去世,新即位的唐代宗想到了李白,要召他进京担任左拾遗,但李白却已离开人世,成了真正的诗仙。
专制政权的虚伪与文人性情的真率是一种天生的悖逆。任何一个有天赋有真性情的文人,只要不是在逢场作戏、刻意扭曲自己,或甘作专制政权的应声虫,他都不会被专制政权所容忍!以鲁迅思想之深刻、处世之机敏,当 左翼六君子被杀后,他也受到恐怖的压迫,不得不暂避于日本友人处,还嘲讽专制者说,何立从东来,我往西方走。而与鲁迅同时代而稍后的胡风,却不能避免其悲惨命运、、、、、、
任何一个专制政权都是以永保其政权为唯一目的的。只要能永保其专制政权(他们的天堂),他们是可以无所不为的。因此一切专制政权都要禁锢思想,扼杀自由。它怀着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却要打出摇动人心的动人招牌;他干着窃国盗宝的丑恶勾当,却不许看见的人吭声。而一切有良知有正义感的文人绝不可能在专制的高压下噤若寒蝉!因而他们随时都可能遭到专制政权的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