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欲寻幽境消炎夏,独向西湖叩郭庄
郭庄,纳凉消暑好去处
当蝉鸣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时,每每想起我的“欲寻幽境消炎夏,独向西湖叩郭庄”那首诗句。由此,踩着软软的被晒得发烫沥青路面,顶着蒸腾的暑气,朝着西湖边杨公堤深处走去。转过浓荫覆顶的桥洞,紧挨着曲院风荷的郭庄的粉墙忽然从绿树丛中浸了出来,就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
卧龙桥畔,一条黛瓦粉白围墙间,在古香古色的石雕门楣上,石刻的“汾阳别墅”四个大字蓦然映入眼帘。透过大字,眼前的景象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两扇朱漆斑驳的大门所置换,门环铜绿里似乎还锁着光绪年间的光阴。清光绪三十三年,绸商宋瑞甫在此垒石筑园,那时的宋庄该是另一番模样
——
或许有穿长衫的掌柜倚着雕花木栏,看自家绸缎般的晚霞铺满湖面。民国的风卷过西湖,宋家败落的消息随湖水涨落,庄园辗转到汾阳郭氏手中,“郭庄”
这个俗名,反倒比 “汾阳别墅”
更被人熟记。就像园里那些假山顽石,不管它换了多少主人,年年盛夏依旧有殷红翆叶缀满。
跨进门槛便觉暑气退了三分,清新爽朗的气氛扑面而来。南北两园被曲水轻轻分开,南边 “静必居”
的回廊缠着薜荔,阶前苔痕洇湿了鞋尖。转过月洞门,北边 “一镜天开” 忽然敞亮 ——
近万平方米的庄园竟藏着这样开阔的水面,池心亭像浮在绿绸上的玉簪,倒映里看得见苏堤的烟柳。这才懂了何为
“借西湖之景”,园墙仿佛是半透明的,远处雷峰塔的尖顶、湖面上摇荡的画舫,都成了天然的园景,难怪被称作
“西湖古典园林之冠”。
临流的卷阁里悬着旧联:“红杏领春风,愿不速客来醉千日;绿杨足烟水,在小新堤上第三桥。”
墨迹已有些淡了,却仍能想见当年宴饮的热闹。民国时这里曾抵押给孔凤春粉店,或许有脂粉香气混着荷风飘过曲桥?如今只剩池边石凳晒着暖阳,穿堂风卷过
“景苏阁” 的窗棂,把苏堤的蝉鸣也捎了进来。
绕到船坞旧址,青苔爬满斑驳的木柱。当年该有画舫从这里滑入西湖,船头美人执扇的身影,该与对岸的雷峰夕照叠成一幅画。湖石假山玲珑如透雕,石缝里钻出几茎兰草,水珠从石顶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响。难怪陈从周先生说它
“风姿再现,如古画之重裱”,确是恰当 ——
那些修复过的廊柱、补栽的花木,都像画师小心翼翼补上的笔墨,让这幅百年古画依旧活色生香。
坐在 “景苏阁”
里看外湖,苏堤如青绸束住碧波,六座石桥在烟霭里若隐若现。荷叶在风里翻卷着绿浪,忽然有红鲤跃出水面,惊碎满池云影。暑气早已被满庭绿意滤尽,只觉满身清润,仿佛饮下了冰镇的荷叶露。原来真正的消夏,不必躲在深宅大院或是空调房里,只需这样一处能与山水私语的所在,让蝉鸣也成了温柔的背景音。
暮色漫进园门时,管理员轻叩木门提醒闭园。回望那方池水,晚霞正沿着飞檐缓缓流淌,恍惚看见百年前的月光,正从
“汾阳别墅” 的匾额后探出来,与今夕的蝉鸣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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