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芦山地震特别策划:青衣褪去 容颜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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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22日,芦山县龙门乡五星村双石桥组,村民白耀书一家人在油菜田中用餐。房子虽然在地震中损毁,但一家人还能围坐在一起吃团员饭是最幸福的事了。(摄影/顾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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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乡村震前航拍秀美画卷
每年3月,芦山县漫山的油菜花盛开,放眼望去大地流金,古村民居点缀其间,绿树掩映的青衣江蜿蜒流淌,让人感叹世外桃源莫过如此。2013年3月21日,本人在此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航拍,没有想到的是一月之后,又有无人机飞到芦山上空,这次航拍记录下来的却是芦山遭遇7.0级强震后满目疮痍的重创惨景。(摄影/王永)
尼姑拾起被震毁的佛像
永兴寺位于雅安市名山区蒙顶山西山麓,是一座古老的“五峰禅林”,相传三国时,天竺僧空定大师来华,见蜀蒙顶山云雾缭绕,古木参天,有大乘气象,结庐于此。这里与震中芦山直线距离仅十几公里,该寺多处建筑和古迹严重受损,有10多尊佛像损坏。(摄影/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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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县龙门乡震后无人机影像图
2013年4月20日
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派往雅安市芦山县的无人机成功获取震中龙门乡的高分辨率航空影像。从这些影像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灾区房屋破坏、道路损毁等受灾情况,这些图像被紧急送至国家和四川省有关部门,用于指挥决策和抢险救灾。
四川雅安地形及行政区划示意图
“4.20芦山地震”发生在龙门山断裂带南段。龙门山地处巴颜喀拉地块东边界,西边是巴颜喀拉,东南方向是相对比较坚硬的四川盆地。板块推挤导致巴颜喀拉地块运动受阻形成断层。这是一条致命断裂带。龙门山断裂带绵延500公里,南起理县、汶川,北至平武、青川,横亘于青藏高原,并切过低缓的四川盆地西北缘底部,形成了世界上最陡峭的山坡及三条深大断裂层。中国地震台网中心地震首席预报员孙士鋐说,龙门山断裂带是历史上地震频发的地区。有记载以来,这里共发生8.0级以上地震两次,7.0级到7.9级地震4次,6.0级到6.9级地震11次。
地震亲历记:一个震中村庄的自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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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帐篷里的迷茫守望
芦山县龙门乡多茨竹,伐卖竹子是当地村民的收入来源之一。地震发生后,这户村民在自己的竹林里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帐篷。20米外面的家——在“5·12汶川大地震”之后新修的楼房已成危房。
龙门乡的王家村是“4•20芦山地震”的震中核心区域。
却因交通受阻、信息不畅,一度成为“被遗忘的孤岛”,救灾援助的盲点。
于是,村里人开始了艰难而又温暖的自救生活:搭公共帐篷,吃大锅饭⋯⋯
人类的求生潜能被重新激发,患难与共;集体的力量再次凝聚,抱团取暖。
【劫后余生】
住大帐篷吃大锅饭
处在龙门乡震中区域的石刀背沟余震不断,村民只能在危房下的屋檐下冒险做饭,还得要有人“望风”,预防余震导致房屋坍塌(上图)。
2013年4月20日
清晨8点02分,雅安市芦山县龙门乡王家村石刀背沟组。
43岁的队长骆学荣正在家里吃早饭,虽然是周六,但农人没有周末睡懒觉的习惯,静谧的山路上只是少了一些送娃娃上学的身影,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炊烟。突然大地剧烈地上下颠簸起来,房屋随着震动而隆隆作响,骆学荣赶紧跑出门,朝二十几米开外的平地晒谷场奔去。
不一会儿,晒谷场上就聚满了惊慌失措的村民,“地震了,地震了!”人们喊道,乱哄哄的惊叫中,墙砖屋瓦跌落成砾,青山绿水间腾起一阵阵烟尘。骆学荣有点发懵,“5·12汶川大地震”的惨烈还没有退出他的记忆,而当时本村的房屋也只不过被筛掉了几片瓦,眼前的景象让他不敢想象这又会是多厉害的大地震。他招呼村民待在晒谷场上,先看看自己家的人都跑出来没有,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给村上了解情况,手机却先响了。
“李德华家房子垮了,他遭埋了!快来帮忙救人!”打电话的是本村村民周靖康,最近几天他在李德华家帮忙,准备盖一个新房开“农家乐”。骆学荣和村里几十个青壮年带上工具就往李家赶,李家房子距离晒谷场只有两公里远,一路上却有两个大的垮方,红色的泥石倾泻在狭窄的路上,碎石伴着余震不断滚落。
大家陆续从垮方地段翻过,远远地看见李家的房屋垮得只剩下大半个架子了。残垣断壁间听不见李德华的声息,人们不知道他被埋在哪里,骆学荣觉得让专门救援的人来施救更好,但所有急救电话都没打通。大伙焦急无策时,周靖康说:“早上李德华送他老婆去纺纱厂上班,回来以后在做饭,是不是遭埋到厨房那里了?”于是众人从李家厨房的位置开始挖掘。
一个多小时后,人们终于在瓦砾堆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李德华,急忙抬往芦山县医院,可惜由于伤势过重,医院没能把李德华抢救过来。这个时候离地震发生还不到两个小时;昨天还打过照面的熟人就这么没了,大家有点不敢相信。然而医院的过道里已经摆着的十几具遗体提醒着他们,这一切是真的,不是在做梦!灾难确实来了,而且就发生在芦山县,离自己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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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3日,天又下起了雨了,大家呆在帐篷里心情沉重,不知道会不会遭遇泥石流等次生灾害,也不确定救灾物资什么时候会到。
人确实是死了,再也醒不过来。而村子里还有老人和孩子们留在晒谷场那片唯一的平坝上,等着他们这些壮劳力回去依靠。医院里的伤者越来越多,骆学荣和村民们觉得不能把李德华留在医院,等他的妻子和老母亲来收拾完后,便向医院领了遗体抬回村里去安葬。
从县城回去的路上到处都是惊慌的人群,房屋大都摇摇欲坠,店铺也都没开,下葬需要的东西只置办到简单的几样,不过幸好找熟人赊到了棺木,算是完成了件大事。下葬的时候,一个村妇念叨说:“好造孽噢,一身都是泥巴,水也没得,洗都没洗干净就上山了。”四川传统土葬是需要到山上选块风水宝地的,所以下葬通常被称作“上山”。而现在余震不断,山是上不得了,只能在李德华家的后院里平了块空地先葬下。
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一转身就要面对突然间鸡飞狗跳、缺水断粮的生活。村民们各自回家打点了一下,所有的房屋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开裂、垮塌,不敢再住人;男人们搬了木头和彩条布准备搭帐篷,女人们抢了些米面锅碗出来好做饭。骆学荣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几乎每次发生稍大的余震,屋顶上的瓦片就会飞下来一些,房前屋后都不适宜搭帐篷,只有晒谷场是最安全的。
这个篮球场般大小的晒谷场是2005年修的,那年村民们自己凑钱把下山的路铺成了水泥路,这个路边的晒谷场也就一并翻新成了水泥地,除了晒谷子,这里还扮演着村里中心广场的角色。骆学荣把村民召集起来,决定在晒谷场搭一个集体帐篷,全村一百来号人晚上都集中住在这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地震过后,村里断了水电,电话打不出去。临近晚饭的时间,女人们小心翼翼地上山取水,但以往清澈的泉水已经变得小而浑浊,不敢再用来做饭了。大家一商量,只能将各自的存水和米集中到一起,在晒谷场边一家受损较轻的厨房里煮大锅饭,开始了集体生活——当灾难来临时,人类原始的求生潜能被重新激发,患难与共;灾难也凝聚起集体的力量和智慧,抱团取暖。
100多人轮流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各自抱来铺盖,便一家挨着一家在这简易帐篷里开始了“混账”生活。劫后余生的人们无法入睡,“孤岛”村庄何时才能等到救援?小孩有些哭闹,时不时发生的余震引起女人们的惊呼,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从眼前的夜色中划过,而明天,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
【翘盼物资】
“堵途”上的拥挤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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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4日,一支医疗队伍开进了石刀背沟村,村里的老人很多,老人的健康隐患也多,大家排成长龙接受免费诊治。
2013年4月21日凌晨
通往庐山的“生命通道”不堪重负,救援物资被困路上。
骆学荣和村民们睡得半梦半醒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距他们几十公里外的雅安和荥经,排起了急吼吼的车队长龙,救灾物资车、道路抢险车、救护车、军车、媒体采访车、志愿者私家车⋯⋯在进入芦山县城的两个必经路口等待放行。
巨大的人流物流让道路不堪重负,从4月20日晚8点开始,直到21日凌晨1点多还不见车队有丝毫松动。
司机们坐不住了,上前围住交警打听消息。交警说:“今天白天进芦山的车太多了,现在有三万辆车在县城里里外外堵着,里面的伤员没办法及时运出来,为了保持生命通道畅通,现在只能把里面的车疏通到外面,外面什么车都不能进!”。
一个北方口音的大汉凑上前,有些激动地说:“我可是道路排险的车!排险车都不让进吗?我们不进去,里面的路怎么能通呢!?”“那确实是没有办法,路不通,什么车都进不去啊,我放你进去,你迟早要堵在路上,还要把路堵死了。”
可是记者们睡不着,这个要与时间赛跑的职业,需要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于是在夜色中,不断有记者找个路边的院子把车一停,背上器材和背包,开始徒步朝芦山县城走去。十分钟后,我和同事搭上了本地人开往天全县的面包车。
可是在达到天全县后便不能再进入芦山。记者和志愿者们在天全县城寻找新的交通工具,摩托车甚至自行车都派上了用场。在天全县抗震救灾指挥中心的门口,我们遇到了要往芦山运送救灾物资的志愿者李恩敏和高松一行,他们愿意让我们搭车进入芦山。
李恩敏今年27岁,在她身上有种四川姑娘特有的爽朗贤惠气质,五年前汶川大地震时她特别想去灾区做志愿者,但那时她刚怀上宝宝,反复考虑后只能作罢。这次芦山地震后,李恩敏在微博上发布了要进入灾区当志愿者的消息,立即得到十几个80后年轻人的响应;他们开来了自己的车,捐款购买了三车饮用水和方便面;同为天全人的高松是响应李恩敏号召的年轻人之一,他自己经营沙石生意,是天全县“青年创业联盟”的成员,这个刚满30岁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独当一面的领袖气质,指挥着车队在路上有序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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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5日,一位村民在查看被地震破坏了的柱基。老屋曾是他们引以为豪的文化名片,现在他们关心的是重建后的房屋还会延续祖上留下的雕花石墩吗?
当车队接近芦山县城时,路上的车辆变密集了。高松打开车载收音机,传出主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大意是说到宝兴县的路还没有抢通,龙门乡的灾民急需饮用水、食物和帐篷等等。高松示意车队往龙门乡方向开,那里是震中,当然应该是最需要救援的地方。
可是通往龙门乡的路又堵上了,车队正在慢慢往前挪,三个大学生跑到高松的窗前,扒住车窗对说:“龙门乡王家村受灾很厉害,但是要从路边的岔路上山去,现在所有的救灾车辆都直接往震中去了,这个村还没有救援者进去,我们是川农大的志愿者,刚刚走路进去看了,里面房屋受损都不能住,村民缺水缺粮缺帐篷,拜托你们跟我们进去看看吧!”高松沉默了片刻说:“你们带路。”接着摇下车窗对后面的车队喊了句“跟我走”,便掉头往王家村开去。
王家村位于龙门乡的南端,距这次震中爆发点只有5公里。从芦山县城出发只有7、8公里便能到达入村的岔路口,但岔路入口又狭窄不显眼,因此被过往救援的车辆忽略掉了。
这个时候王家村石刀背沟组的队长骆学荣正在晒谷场上干等,他对那三个志愿者下山去帮忙求助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地震过去一天半了,他跑了几趟村上和县城都没有找到分发救援物资的地方,村里的干净水和粮食不够吃两天的,100多人的生活不知道如何维持;而那个简易的公共帐篷在晴天还能勉强挤下所有人,要是下雨就麻烦了,那几块总是被风刮起来的彩条布是完全不够挡雨的。
已经下午四点钟了,三个大学生已经离开了近两个钟头,这些小娃娃恐怕碰了一鼻子灰,已经打退堂鼓了吧。骆学荣招呼几个村民到山上取水的泉眼再看看,看水变清了没有,能不能喝。李恩敏和高松带领的车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骆学荣的视线里的,站在晒谷场的空地上循着声音看,几辆小车慢慢地从蜿蜒的山路上开进来了,骆学荣此时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轻松了一点。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骆学荣和高松按照人数计算出每个村民能领到的物资:两瓶矿泉水,两盒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晚饭终于有了着落。第二夜的余震少了许多,志愿者的帮助使得村民们心里踏实不少,加上前一晚没有睡好,村民们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帐篷里温暖的感恩敬礼
地震发生后,解放军和武警官兵迅速投入到抗震救灾第一线。4月26日,在前往芦山龙门乡石刀背沟山村的路途中,当我无意间走进一间帐篷时,一个正在床上与同伴玩耍的孩子看见身着一身迷彩服的我,下意识地就站起身来举起右手做出一个不太标准的敬礼姿势。我想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军人就是他们危难中的保护神。感恩的芦山人民希望不灭,坚强不息。(摄影/余茂智)
【等我回家】
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
地震发生后,村里96岁的老寿星骆丙明大爷喜欢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娃娃们能否吃饱一日三餐。所谓家,就是有鸡犬之声,就是有老有小,就是生生不息(上图)。
2013年4月22日
许多外出的石刀背沟的人纷纷往回赶,守着家园亲人才踏实。
如果不走近这摇摇欲坠的房屋,不看这一片片飘飞的彩条布,远望这石刀背沟竟是葱郁的一片。十几年来退耕还林,村民们种上了4000多亩茨竹。最开始种植的时候,收竹子的厂家价格给得高,每吨竹子能卖500多块,但近几年物价涨了,竹子的价格却跌到每吨300多块,村民没了卖竹子的积极性,便任凭这一竹林一年又一年地繁茂。不砍竹子了,也没有地可种,人们便纷纷外出自谋出路。
“不过走得远的还是少数,我们这里娃娃上学太远,要走5公里路才到升隆中心学校,不能住校又都是小娃娃,家长不放心就要每天接送,有的每天早晚跑两趟,有的中午要送饭还多跑一趟,一天的时间都耗在那条路上了。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在附近打短工,跑得远的也有,这几天可能都要回来,毕竟屋头房子都要垮了,这是大事。”说起出门打工的乡里乡亲,63岁的白其发发表了一番评论。
地震后没多久,这个精瘦的老头跟随五个老乡从邛崃翻镇西山步行8个小时回到石刀背沟,他说:“我以为一路上翻山的就我们几个,结果好闹热,人多得很,都说堵车了。”白其发比其他村民要健谈得多,他一般到晒谷场的大帐篷边坐一会便要起身回自家院子去,我提醒他很多次余震有危险,他不理会我的话,还请我到他家去看看。一进门便看见两头大肥猪,鸡鸭满园,围起来的还有四只豪猪和一屋的兔子。这两天,白其发没事就爱到院子里看看这些活物,这些禽畜本是要杀掉卖肉的,但现在看见它们活着,比卖掉了还高兴。
31岁的骆志勇说起从绵阳回家的路,连连摇头,平时4个多小时就能到的路程,在20日那天因为交通管制,绕来绕去折腾了10个小时,虽然刚刚地震过后打电话知道家人都平安,但家里的房子成了危房,他也不能再安心待在绵阳,回来只能挤晒谷场上的公共帐篷,生活也暂时没有保障,不过守在自家的危房前,感觉却踏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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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4日晚,龙门乡再次下起了雨,村民们担心雨后房屋再次垮塌,将猪转移到安全地带。
2003年嫁到山西太原的骆文英,说话的口音已经有了北方味,“20号早上8点20我看新闻,说芦山地震了,就马上给家里打电话,当时只打通了大姐夫的电话,后来通讯就中断了。我守着电视看了两天新闻,期间一直在打12580的寻亲电话,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就守着电视机不停地哭,后来实在担心,22号早上坐8点的飞机到成都,从成都坐车到芦山县城,然后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来,这趟给我走得!”
说着她一屁股坐到帐篷边的圆木桩上,跟她一起从芦山县城走回来的哥哥骆文武笑她:“你就是没走过路!才走一个多小时就在闹!我今早5点钟就在拉萨等飞机了,随便咋个都比你累。”回来的人多了,帐篷里却再也挤不下,骆文英和家里人另外搭起一个简易的小帐篷,可以挤下四五个人。
这时村里96岁的老人骆炳明拄着拐杖慢慢地到大帐篷跟前,我过去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自己说自己耳朵不好,于是我提高了嗓门在他耳朵边说话,谁知他对我说:“你别那么大声吵,我听不见,你就像平时说话一样,说慢点就行了!”我愣了一下,说:“那您老的耳朵没有什么问题嘛!”他说:“有问题,有问题!我这辈子从来不生大病,就是遭过几次大灾,不过都没死,磕磕绊绊的也过来了。”说完他挤到一堆小孩子中间去了。已经五世同堂的他见过太多小孩子,老了却还是愿意同小孩子待在一起,愿意面向着进村的路口,看着儿孙们一个个出现在山路转过来的那一弯。
因为有不少亲人回来,这第三天的晚饭烧了两个菜,土豆和胡豆。孩子们依然抱着方便面不肯放手,平素大人们都不让孩子吃方便面,觉得没有营养,所以很难得获准吃上一回。现在,大人也懒得去计较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场合,娃娃要是哭闹起来,是多烦心的事啊!
天色暗了,芦山县城的灯光将云层染成暗橘色,使得山路和竹林笼罩在一片月夜般的柔光中。村子里的狗突然全部狂吠起来,只见两道白光划破夜色,伴着轰油门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辆中型卡车开进晒谷场,慢慢地停在帐篷旁边,熄火后一个身影跳下驾驶室。
帐篷里有人对他喊:“张荣你回来啦!”这个叫做张荣的男子回答道:“整安逸了哦,我从昌都一个人开回来的,翻了四座大山,一千多公里路,三天两夜,到了康定才眯了两三个小时!”张荣说:这辈子都不出去找钱了,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这一夜的帐篷里,低声聊天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慢慢地,慢慢地才被此起彼伏的鼾声盖过。
【同舟共济】
大帐篷中继续互助生活
4月24日晚7时40分,石刀背沟的村民盼来了电。于是,一个插座再接另外一个插座,转眼之间全村的插座都集中在了一起(上图)。
2013年4月24日
村里终于等来了能用于居住的单人折叠床,棉被和防雨布。
4月23日大清早,队长骆学荣很是窝火。22日有志愿者者送来几箱牛奶,他算了一下,只够村里的娃娃和60岁以上的老人喝两天,于是只分发给了娃娃和老人。他那个50出头的亲幺婶也跑来要,他没给,这女人便站在堆放物资的车前叉着腰骂了一早晨,直到开始下雨才消停。
雨终究是下了,可救灾帐篷一顶都没领到,骆学荣骑上摩托便下了山,一路上却在犹豫到底是该去找谁解决帐篷的事情。昨天他见饮用水快没了,便跑了一趟乡上去申请,乡上很快就发放了一些方便面和水,骆学荣心想反正那么多人同吃同住,就把方便面和水集中堆放在晒谷场的物资车上,等到吃饭的时候再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谁知在乡上的方便面和水刚送到晒谷场不久,有不知情的志愿者在公路边拦了一辆纯净水公司的送水车到村里来。公司的人看着晒谷场上堆放的饮用水说:“你们不是有水么,怎么非要说没水呢?”说完很不情愿地卸下半车水,一脸质疑地走了。水是有了,可骆学荣的脸却像被人抽了耳光一般难受。这事憋了他一整夜,天刚亮,却又因为一盒牛奶被自家长辈当着那么多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帐篷啊帐篷!22日晚有几个湖南怀化市心理交流协会的志愿者出现在村子里,说好23日一大早就在晒谷场开一个临时课堂,把娃娃们聚集起来上课。可这雨一下,大家都挤到大帐篷里面躲雨了,哪里还有地方给娃娃们上课呢?
骆学荣骑着摩托朝县城开去,公路两边家家户户都搭起了统一漂亮的独立帐篷,山上和山下竟像是两个世界。这时有人打电话通知他(手机信号也是要到公路上才有的),说有个老板要送东西到村里,让他找个车去县城拉。这批物资里面会不会有帐篷呢?骆学荣回到村里让人通知开货车回来的张荣带上几个后生到县城区领物资,结果领到的仍是水和方便面,还是没有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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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电后的第一个晚上,大家一扫往日早早上床歇息的习惯,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地震之后笼罩着大家的阴霾似乎被灯光冲散,笑声在帐篷中弥漫开来。
雨断断续续地下着,下午一些志愿者徒步背来了十几顶遮阳棚。这种遮阳棚只有顶棚而周围无遮挡,不能遮风挡雨和保暖,不过能暂时缓解一下拥挤的状况,一些身体好的青壮年可以在棚子下面将就一夜,至少睡觉时腿脚不用一直蜷着了。这一夜,骆学荣觉得特别疲惫,然而淅淅沥沥的雨总是要飘到脸上脖子上,激起一阵阵寒意,让人无法安睡。四天了,骆学荣在心里默数着这些天来渐渐增多的陌生人、好心人,心里闪过一丝希望,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就可以领帐篷了。
2013年4月24日,震后第五天。石刀背沟组的村民们等来了震后第一批真正能用于安置居住点的物资:单人折叠床,棉被和防雨布。虽然仍没有那种公路边上见过的一体式帐篷,但将防雨布围在遮阳棚四周,里面放上折叠床和棉被,也能形成一个舒适些的空间了。
从车上卸下物资的时候,晒谷场上却奇怪地比平时安静。倒不只是因为天放晴了,娃娃们都被怀化的志愿者们接到下面的竹林去上课,而是人们都没怎么说话。骆学荣觉得大家肯定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情:现在究竟是各家各户领了东西自己搭自己家的帐篷呢,还是仍旧凑在一起搭公共帐篷?骆学荣觉得这次要征求大家的意见,这分帐篷不比分一瓶水一桶面,虽然不是什么落地生根的事情,若是分不好,是天天见面就要吵架的。想到这里骆学荣决定让大家先提个意见出来。
东西很快就卸完了,堆在晒谷场的空地上,在雨后的阳光下崭新得有些晃眼。骆学荣指着简易大帐篷说:“先把这个拆了吧,拆了看咋搭合适。”有人马上接过话:“把遮阳的那个棚子拼在一起,拼一个宽大点的,里面可以放两排折叠床,顶上和四周就拿防雨布来包一圈,应该不得漏雨了。”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竟纷纷附和,有人说:“这下可以搭宽点了,棚子上都有钢架子的,比竹子稳当!”有人说:“顶上的防雨布要整两层才够哦,这个遮阳的棚子不防雨的。”
说着说着,两个紧挨着的公共大帐篷搭好了,每个里面都安放着两排折叠床,外面用防水布围的很结实。原来没有人愿意分开搭帐篷,可是心里又怕别人想分出去住,于是人人都在沉默。这沉默一打破,众人都松了口气,从此这灾难中的夜晚仍然是众人抱团的夜晚,从挤在一起睡觉的第一夜开始,这男人的鼾声,女人的低语,娃娃的嬉闹,已成为安然入睡的催眠剂。
在灾难中共患难的人们坚信:在一起总是好的,即使还有什么大灾大难,黑暗中手一伸,亲朋好友就在身边。
震后探望祖先石牌坊
龙门乡石刀背沟村居住的90%都是骆姓人家,其祖先是清咸丰年间官至巴蜀巡抚的骆万诚,因其竭诚效忠,屡获战功,当年他返乡探亲时,咸丰皇帝专门下诏书为他父母重修墓园;骆万诚死后也册封厚葬于此,石牌坊上还镌刻下四道“圣旨”。4月25日,村民前去查看,大墓已经垮塌,墓前的石牌坊依旧挺立,只是部分构件被震掉。
【采访手记】
那些人性中温暖的光辉
4月25日,湖南怀化市心理交流协会的志愿者在村外的竹林里开设“开心课堂”,让孩子唱歌、做游戏,做一些心理辅导,分散地震带给他们的恐惧感。地震后,除了物质和文化重建,人们的心理健康复原也是一项重要的工程。
4月20日芦山强震发生后的那天夜里,我们的采访车被堵在由荥经前往芦山的路口,我几乎一通宵都没有合眼。在确切地知道震中就位于雅安芦山县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中便开始弥漫伤感的情绪。“5·12汶川大地震”爆发时,我并不知道汶川在哪里,一路采访进去,景象触目惊心,有悲有怒,有无法控制的泪流满面,却惟独没有面目全非的感伤。
而芦山于我,像是神交的好友。每日杯中清茶便是产自芦山,其花灯民俗,根雕艺术,石雕历史,竹林青瓦,静谧田园,在脑海中展开来便是画卷。而突然间这画卷被揉皱了,不知是怎样的满目疮痍。
由于交通管制,我们几经辗转才进入芦山县城,眼前的景象虽没有想象中惨烈,却也让人心酸。无意中我们被几个志愿者带到龙门乡王家村石刀背沟组,这里是救灾的盲点,虽然伤亡并不严重,但活下来的300多人要面对危房不能居住、断电断水断粮的境况,于是我们留下来记录他们的生活。
村里的晒谷场是唯一宽敞些的平地,村民们砍来圆木和竹子搭建起一个临时的公共大帐篷,老四组的100多人全挤在里面生活。晚上我们和灾民挤在一起休息,村里的女人们给我这个“年轻女娃娃”选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不吹风不淋雨,挨着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安全而又温暖。
村里有好几条狗,白天它们是温顺而嘴馋的,入夜后会趴在村口“站岗”,若是有陌生人从村外来,它们便会齐刷刷地狂吠。但更多的时候,它们在夜色里会发出悠长的悲鸣,有时竟像受伤的狼一般凄厉。每当这种悲鸣响起的时候,聊天的人们便会安静下来,彷佛这声音将他们的魂魄拉走了很远,久久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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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罗勤(右一)在帐篷里采访石刀背沟村组长骆学荣。
这样挤帐篷的生活对村民来说还是第一次,大多数都是一家人挤在一起,也有平时要好的朋友专门挤在一起,所以聊天的嗡嗡声总会持续很久。睡在我左边的两个女人就爱东拉西扯,比如:
“这打鼾的声音也太大了嘛。你说女的要打不打?”
“咋不打,你听⋯⋯这个就是xx家妈在打。”
“真的啊,你咋听得出来是她的声音?”
“我耳朵认得到声音的,我家狗的声音我都认得到。”
“现在那边在叫的那个是不是你家的嘛。”
“还就是我家的,白的那个,咋还在叫,我把它拴了。”
说着这女人便爬起来,吧唧着拖鞋拴她家的狗去了。
睡我右边的是两个读初中的女孩子,有次听一个说:
“我家老母鸡都跑两天了,还没有找到,明天你陪我去找。”
“我家鸡也找不到了,找不到就算了,有余震别到处走。”
“这个老母鸡下的蛋最好吃了,以前我每天都要吃一个。唉。学校好久才复课,得不得直接放我们过暑假了。”
“还有那么久才到暑假,肯定不得现在就放,要组织我们去帐篷里面上课。”
“那这段时间的作业和考试得不得变多?”
“也不得,我们现在是灾民,要先消除阴影,不做作业。”
听到伙伴说不用做作业,我身旁的这个女孩子很快进入了梦乡。睡梦中她不停翻来翻去,后来干脆把手臂甩到我的头上,听着她凑在我耳边的急促呼吸和梦呓,我知道那一定是不安的梦境。我怕她在噩梦中一拳挥在我脸上,便把她的手从我头上拿下来,抓在自己手里。没想到过了片刻,她的呼吸竟然平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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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王永(前)在废墟上拍片,身后老人是李德华的母亲。
从地震那天开始,村民们就在期盼能有几顶可以安身的帐篷,可一直没有领到。我们刚到达这个村子时,灾民们都围上来向我们反映情况,其中最急迫的就是帐篷问题。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也曾想尽各种办法帮村民联系各种派发救灾物资的机构,但最后送来的大多是水和食物。
时间一天天过去,村民们见我们忙乎了很久,最后还得和他们一起挤着睡,便纷纷表示理解:“不要问人家记者要帐篷,人家记者也没办法的。”直到24日下午,灾民才收到折叠床和棉被等用于安置的物资,遮风挡雨的帐篷仍然需要自己用遮阳棚加防雨布来搭建。
天一放晴,湖南怀化市心理交流协会的志愿者就在村外的竹林里开设了“开心课堂”,30多个没有复课的孩子坐在一排排简易的木板上,唱歌,上课,听故事,笑,他们脸上漾起一些光彩;晒谷场上两个大帐篷也搭好了,村民的脸上也漾起些光彩。
我不敢说他们此刻是幸福的,但那些脸上的光彩使我想到夜色里竹林间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它们无声无息、成群结队地生活在每一片山河原野中,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昆虫。而人们惊叹萤火虫的美,是因为只有当你摸索在漆黑的山路上,才能看见它们闪烁的微光。
节选自《DEEP中国科学探险》2013年第5期
更多详细内容请见《DEEP中国科学探险》201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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