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的“双抢”
外面灼热的太阳,最能唤起的记忆,便是“双抢”。
那是我初中毕业前的经历,之后开始种单季稻了。三伏天里与那一块稻田有关的微小的细节、内心的挣扎、起伏的情绪、不着边际的希望……一直那么清晰。
“双抢”,时间紧,劳动强度大,应对最好的办法是有丰富劳动力。只是,我家与邻居们比,劳动力有一点差距。与我们家稻田相邻的人家,都养了男孩,有的甚至是兄弟俩个,而我们家俩女孩,且比我小8年的妹妹还需要人照看。除了自家人,那时有些人家一般会有亲戚上门帮忙,只可惜我舅舅们是鲁迅笔下闰土管的那片西瓜地,收割插秧除了体力,也是技术活,舅舅们即使来到地里也是大打折扣的,插秧他们是一点都不会的。
父母俩人承担了所有(想到这句,眼睛忍不住酸了)每天凌晨三四点出门……我自然是不用这么早的,但上午的八九十来点,也是在田里的。
割稻。除了太阳,没有风,你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存在的,仿佛只有我和稻,还有太阳。能感受到除了往脖子里鼻子里钻的热气,就是——累。蹲着割一会儿,改成“撅屁股弓背”再割一会儿,借着喝水到田头来回走一趟是明显的偷懒。进度远远落在父母后面,是必然的。其实我应该算懂事的,想着为父母多承担一点,进度提了一点,但质量下降了——身后割下来的稻就放得不怎么整齐了,会给打稻时留麻烦。热得实在快熬不住了,开始期待我妈开口说的那句话:“你可以回去烧饭了。”
打稻。打稻机是电动的,首先得把机子抬到田里,父亲会肩有电动机的那头,且会尽力把机子靠近他,即便如此,对于另一头的母亲,一个女人来说,也是非常重。抬着机子,要过桥,要走田埂,我默默地跟着,“若有个哥哥该多好”那时是这么想的。
打稻机子是几户人家拼的,轮到我们家是有时限的,赶进度条是必须的,更何况,还有天气。打稻时,对于飞速转动的滚轮,我一直是惧怕的。我总会比别人离机子远半步,而且都会把稻把子掐得无比紧。在机子的轰鸣声里,在飞扬的稻叶灰尘里,我脑海中时刻浮现:滚轮转动的力量,通过稻把子把我卷进机子里,血肉迷糊~~眼前的是一只怪兽,且有巨大的吞噬力……
扬稻。扬稻一定是在晚上,白天打,晚上扬,第二天要晒的。在自己家门口的水泥地里,堆着白天父亲一担一担挑回来的夹杂着碎叶的稻谷。晚饭扒拉一口,父亲首先会给大功力排风扇接电。接电需要用很长的电缆线,横穿我家傍边的河,接到河对岸的电线杆的电闸上。父亲又要拉电缆又要划船,还不带手电筒,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完成的,这个过程我从来没有同行过,但每在这个时刻,我总会担心,担心父亲的安全,脑海里有会浮现一些不好的情景。还好,不用多久,父亲会在河对话喊话,接好了,叫我试试风扇。
扬稻需要三个人配合,父母和我三人正好。这个环节里,十来岁的我便是“十折劳动力了”。晚上的扬稻不那么热了,一开始是干劲十足的,我与母亲是晃大筛子的,两根竹杠,中间是个直径大概1.5米左右的竹筛子,父亲往里添加稻谷。在竹杠那头母亲手势的主导下,我提着大筛子手臂自然地化着圈。可能是劳作强度大,现在想来,那时父母并没有边劳动边聊天的习惯,我也默默划圈,不停地重复,机械,单调,无聊,替代了一开始的劲头。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但没多久,手臂的酸累感,占据了全部的体会。但没有人可以替代,也不能停歇,这是三个人缺一不可的工序……这一晚,会一直忙到夜很深。
接下去晒谷,插秧,收稻草,留与改天再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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