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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更怯

文【墨轩】

又是一年。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今天是正月初六，晴。大太阳。一片清新的温暖。百无聊赖的蜗居，终结。

我一个人提着单反，行走在故乡的小镇上。踽踽独行。

许久没有认真打量过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这里不是苏杭，却也是江南。公元733年，因唐玄宗设江南西道而为省名，故呼为“江西”。众所周知，苏杭的江南是人们眼中最为深刻的江南。因为那里有乌篷船，有茴香豆，有吴侬软语，有越曲评弹，有绍兴黄酒，有周庄乌镇，有倾城之西施，有婉约艳丽的诗词，还有秦淮河畔衍生出来的种种凄美传奇的爱情故事···对了，还有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在那里，石拱桥上走过的姑娘，裙裾都飘逸着丁香的淡然。

然而，这里却是别样的江南。穿行在冗长的小巷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七色的光晒干发霉的记忆，散落在斑驳的青石板。那是久违的韵脚。熟稔的老屋占尽岁月的风光，还有印象中打捞不起的虫鸣。肥猫慵懒地蜷缩在农家的屋顶上，翻晒着，时不时发出梦里的呢喃声。硕鼠带着一群孩子，悄悄地溜过，回娘家。巷口坐着几个老人，擎着长长的烟杆，点燃掉牙的往事。行人的步伐来回轻敲时光的深处，巷子里传来古老的回响。多么安静闲散的午后，我尽量扼制快门的冲动，只为记录最美的瞬间。

走累了，席地而坐。发呆。一个个陌生人在我面前匆匆而过。瞳孔打开B门，放着慢镜头。我就像一台古董胶片机，记录着这世界的黑白影像。在他们的世界里，我坐成背景，缓缓入画。二十余年，从我眼前走过无数人，如过江之鲫，散作云烟。却始终没有发现我生命中永不凋谢的过往。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路行行摄摄，不觉来到江边。散步其间，长河落日，孤鹜齐飞。真美！我们相互凝望，突然想起李太白的一句诗：“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风骑在骨瘦的枝头，残翅划过暧昧的黄昏。远处烟囱停止抽穗，拾荒的老人拖着疲惫的影子，走入暮色。

喜欢这片故土。因为这里有儿时的记忆。那时候，在初夏的屋檐下，半空飘着蝉鸣，鼾声几寸。那时候，在夜晚的黄桷树下，一个个鬼神故事从外婆的蒲扇中轻轻摇出。那时候，江南梅雨时节，总会泡一杯心事，在满地落花里，咀嚼雨的叹息。那时候，偶尔还会点起煤油灯，打开收音机，凌晨在大山里收听几声鸟鸣。那时候，大大的落日给天空打上烙印，我和同乡的小孩躺在后山的大草坡上，望着天空，遐想。

过年回家，第一次整个家族集体开催婚批斗会。我和表哥无奈成为批斗对象。老人家的想法果真传统而又难以理解。现在的都市人群哪有这么早就开始结婚生娃的，感情这东西需要缘分，需要循序渐进。其实我觉得爱情很简单，就是在一个恰当的空间，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碰上一个恰当的眼神。我觉得刻意人为的都是非自然的，非自然的便不完美。

现在常常害怕回来，亲友若想问，不知如何答。果真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夜，总在风的叹息后来临。台灯前，一些往事毫无睡意。我掐断夜的尾音，在书香中寻找一泓生命的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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