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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更衣室里，新人史密斯问了姚明一个问题：“姚，你在康柏中心打过球吗？”
    姚明乐了，隔着更衣室喊回去：“你的意思，我已经是老得快灭绝的恐龙啦。”
    史密斯是个乖乖仔，最听老将的话，哪怕穿着笔挺的西装来比赛，也一定把那个彩色的新秀背包背上，没事儿就检查检查，包里的各种零食数量如何，哪种少了赶紧补上，每位老将都有各自爱吃的，随时要，史密斯得随时送上。一听姚明说这话，立刻紧张起来，跑到姚明身边解释：“没有，没有，我绝没有说你老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在那个球馆里打球是什么感觉。”
    姚明拍了怕小史密斯，意思让他放松，自己开玩笑呢，接着说：“怎么说呢，从新旧程度上，康柏中心肯定不如现在的丰田中心，可在那里面打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的新秀赛季是在那度过的，火箭在那里拿下了两个总冠军，所以在那打球，你会觉得肩上很沉重，总觉得有责任让球队重新回到那么美好的日子。”
    史密斯听得津津有味，掰着指头算起来了，“姚，你三十岁了对吧，其实你也才比我大八岁而已。放心，你不老，还有更老的呢。”
    差八年。姚明也笑了，眼前的史密斯已经能用孩子来形容。他抬起头，环视这间更衣室感慨道：“从球队搬家到这，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了。”
    姚明依旧是这支球队的面孔，提到火箭队，就一定会说到姚明。甚至，说姚明，就是说火箭队。揭幕战那天，TNT全国直播，那个晚上TNT要直播两场比赛，四支球队，你只听到凯尔特人、热火、湖人，再接下来就是姚明，没人提火箭。虽然休战了整整一个赛季，虽然每场比赛只能打24分钟，可在外人，在球迷看来，这依旧是姚明的球队。在丰田中心，每场比赛之后，无论姚明训练，洗澡，拖多晚，记者们总还等着，不听他说了些什么，一天的活儿就没结束。球队到了客场，被包围起来的还是姚明。老米勒最喜欢用姚明打掩护，每次训练结束就在球场上站着，什么时候姚明走了过去，被人围住，他才笑眯眯地离开，嘴里还念叨：“这是最好的时机。”
    看起来，这还是姚明的球队。姚明自己也这么想，几年来，他习惯了站在领袖的角度思考问题：我哪儿没做好？我怎么才能带领球队获胜？我不付出又等着谁来做呢？
    球队四连败，姚明难受得要命，一晚上都没睡好，他说：“打了这么久，从来没开局这么惨过。”坐在衣柜前，托着脑袋，愣愣的发呆。队医琼斯走过来，揉了揉姚明的大脑袋，让他放松，放松。球探布伦特也过来，劝他：别着急，开局是难了一点，没什么，多难的开局我都见过，调整过来就好了。可任谁怎么劝姚明都没用，他受不了自己的球队连续输球。他苦笑着说：“希望我们在圣诞节之前能够赢球。”这是笑话，是自嘲，也是警示。他还像以前那样，总会说一些能刺激球队斗志的话，

    他脸上的沉重，话语中的责任是一个领袖才会有的。
    可现在的姚明无法像一个领袖那样去战斗了。一个领袖，得战斗到最后，就像在洛杉矶，姚明被撞倒了膝盖，被扶出球场，依旧挣扎着回来，和队友们站到一起。一个领袖，赢得靠他，就像在休斯敦，和开拓者的季后赛之前，姚明告诉所有的媒体：“我清楚我身上的责任，如果没能带着这支球队跨过季后赛第一轮，我一定有什么做得不够好。”一个领袖，哪怕打不好也是因为他，就像在盐湖城，阿德尔曼要求球队把球打到姚明手里，连续11次进攻机会，都没能得分，可球队还是坚定地把球传过去，因为一个领袖总能挺住，然后把势头拧回来。
    现在的姚明，做不到这些。打黄蜂，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下6分25秒，阿德尔曼把姚明换上去，四分钟之后，又给换了下来。这期间，他只得一次出手机会，投丢了。他的队友尚不习惯和他一起配合打球，还没学会如何给一个有24分钟时限，身体状况没能百分之百的姚明创造机会。他也不习惯，姚明说：“这需要彼此适应，疑惑的不仅仅是他们，我也是。”
    打完黄蜂，姚明一直在念叨着一个篮板球。打到距离比赛结束还剩3分钟，韦斯特中投偏出，众人一窝蜂地冲着篮板抢过去。姚明抓到了，可没彻底抓住，被奥卡福冲过去，一巴掌砸掉。皮球飞向三分线外，进了保罗手里。保罗面对布鲁克斯抬手就是一个三分球，完成反超，那之后，火箭再没能追上比分。姚明不停地说：“那个篮板球关键啊，唉，就差一点，我已经拼命在跳了。”
    休斯敦的老记者富兰凑了过来，问：“被提前换下来，失望吗？”再前一场打掘金时，富兰就问过姚明，是希望留在场上终结比赛，还是像打湖人那样，不在最后时刻上场，当时姚明的回答是：“我希望能终结比赛。”
    可希望和现实往往是两码事，姚明还是得面对一个篮板没有保护好，球队被对手压制，阿德尔曼把他放回替补席上的事实。他说：“我确实挺失望的，可我知道是因为什么教练把我换下去，只要球队需要，我都能接受。”
    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现实和习惯早已拧在一起，火箭的领袖，更衣室里资格最老的，球队的脸面在球场上的作用尚未恢复。可领袖的责任，思维依旧压在姚明肩上。他想打，想咬牙坚持，想跨过24分钟的时限，去做多点。他只能想想而已，有太多人会跟他说不，从医生克兰顿，到队医琼斯，再到总经理莫雷。姚明说：“如果再受伤，我就完了。上一次受伤之后，我没觉得有什么，是拍了X光才发现有骨裂的，所以球队才会如此小心谨慎。”姚明再也不能不管不顾地拼命了。
    于是，姚明拧了，就像现实和理想总是拧的，习惯和新的比赛时间，上场安排是拧的。这就是一个每场比赛只能打24分钟的领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