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第一届全国大学生手球邀请赛在上海举行。由于是第一届,没有人知道各个球队的水平,每个队训练时,周围都聚集了很多双眼睛。大家在心里都好奇地问自己,谁的实力最强?谁会赢得比赛的冠军?
清华大学手球队无疑是焦点,这与清华的名气分不开。那时队里没有一个队员是因为运动成绩特招进入清华大学的,只有队长王临涛以前曾经在海军手球队训练过,他也是凭自己的实力考入清华无线电系,入校以后才被杨教练像宝贝一样挖出来的。
其他队员在进入清华以前几乎都没有摸过手球。但我们有学习能力,我们自信能够战胜任何对手。
我们在上海的第一堂训练课,周围围满了人,很多球队的教练和队员都来观摩,老杨当然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水平,所以训练内容只有折返跑和射门,没有安排任何的战术配合。
看了一会儿,很多学生都扫兴地离开了球场,折返跑实在是太无聊啦!只有其它球队的教练和一些队员还没有走,希望能够从训练中看到一些蛛丝马迹,好在比赛前做有针对性的准备。
就在这时,内线冯少波正在做接球倒地射门练习。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射门打偏了,球飞出了球门,却不偏不倚地打在球门后面立着的一把椅子上。“砰”的一声,椅子被砸倒了,椅子腿也断成了二截!冯少波的脸红了,因为没有想到让椅子受伤吧!我们几个队员看到这情景,指着冯少波笑作一团,哈哈,破坏公物!
一个工作人员默默地捡起砸坏的椅子,放到一边。缺了一条腿的椅子立不住,倒在地上,周围一片寂静。看到这一情景的其他队的队员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大的力气呀!这要是砸在胳膊上…清华队员砸坏椅子的事立即在各个球队传开了,每个队都把清华大学当作夺冠的大热门,当然就像原子弹是一种威慑力量一样,每个队在遇到我们时也都有点儿底气不足,都是椅子惹得祸呀!
30多年后,冯少波才告诉我们实话。
刚学打手球时听王临涛说过,他在海军队时跟北欧的丹麦或瑞典队打过比赛,那是一群非常生猛的家伙,两米左右的身高,体重小两百,很多是练过三铁的出身,力大无比,比赛前热身专打门框,居然把门框打断了,用来恐吓守门员。
在上海比赛那次训练中,少波看到那么多其他队的队员在观看,突然心血来潮,就对着场外的那把椅子来了一下。那时年轻,多少有些出风头的潜意识,没想到威慑的效果出奇地好,当时多少有点洋洋得意。原来打坏场外的椅子还真是故意的!看看这帮清华的高材生,打球都这么动脑子,不得冠军才怪呢!
1981年上海比赛夺冠之后,全队去西湖旅游。大队人马开到西湖边,租了几条小船,划到西湖里面游玩。
天气很热,好几次有人提出下水游泳,可大家都没有带泳裤,只好作罢。不知不觉地船就划到了西湖的深处,人也越来越少,苏大卫又提出下水游泳,反正这里人少,提议立即得到很多人的热烈响应。
有人说穿着内裤下水就好了!那上来以后湿裤子怎么穿?一看到周围没人,不知是谁,先脱光下了水,我也跟着效仿,好几个队员都下水了,好像是冯辉在船上起哄:“我要照像啦!”顿时船上、船下笑做一团。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裸泳经历,不穿泳裤游起来阻力特别小,非常奇特的感觉,至今难忘。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游泳运动员不穿泳衣比赛,兴许还能提高比赛成绩呢!
到德国留学让我最终离开了清华手球队。完成博士论文后,我到德国奔驰集团工作。
我回国前夕,我们带上二个女儿专程回了一趟斯图加特看望老朋友。我在斯图加特留学,小女儿也是在那里出生的,大女儿还没有去过那里,朋友们都想见见她们。我也顺便回研究所看了自己的导师,商谈博士论文答辩的时间。
在斯图加特正好赶上暑期的学生节,很多学生卖东西,搞活动,边玩边挣钱,十分热闹。其中有个扔垒球的比赛,看谁打得准,付一个马克就能得到三只垒球,打中10米外的目标就能赢得一块蛋糕!
妻子马上鼓励我试试,还一边告诉二个女儿:“你爸爸在清华打了多年手球,还获得过全国冠军呢!打这个靶子,他肯定百发百中!”听完妈妈的介绍,二个女儿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期待的目光。
我也觉得这个游戏难度不大,想在女儿面前露一手,就付了一个马克,得到三只垒球。
三个球都扔了出去,却没有一个击中目标!每个球都差了那么一点儿,在女儿的惋惜声中,我红着脸,从兜里又掏出一个马克,再试三次,我就不信打不中!
三个球又飞了出去,还是没打中,太丢人啦,真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女儿脸上写满了失望,崇拜的目光早已不见了。妻子也颇有微词:“要不是亲眼见过你打手球,还真以为你是吹牛呢!练了8年手球,怎么功夫全废了?”
我只好自嘲地解释说:“在清华打手球时,虽然是几百度的近视,我却从来没有戴着眼镜打过比赛,全凭感觉接球、射门。这冷不丁儿戴上眼镜扔球,准星就不对了,难怪打不着了呢!”说完,赶紧带着女儿去吃土耳其烤肉,要让她们赶紧忘记老爸的糗事!
这是我给清华手球队丢脸丢得最大的一次,还丢到国外去了,从此再也不敢在妻子、女儿面前吹嘘自己曾经“辉煌的”手球生涯。上周出差路上无意中跟朋友谈起了手球,我突然想起上面这个出糗的故事,就讲给他们听,笑得大家前仰后合,我的眼泪都笑了出来。
清华手球队获得过无数的荣誉,当然也少不了庆功宴啦!
1981年第一次拿全国邀请赛冠军,庆功宴就安排在学校里的大食堂,虽然档次不高,规格却不低,好几个校领导参加。那天晚上杨老师高兴地喝多了,被几个兄弟架回家,那天只记得他体重不轻,嘿嘿。
1982年参加北京市六运会,原本稳获第五名了,领队李永发专门推掉学生工作部的会议,准备给大家安排一个庆功宴。这次宴会档次很高,地点安排在长安街上的燕京饭店,这在到时可是北京很高级的饭店呀!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进过那么高级饭店的门呢!
没想到,最后一场比赛我们赢了,可北京体院却在最后一场意外输给丰台队,把我们挤到了第六。我记得那天杨教练很失望,最失望的却是领队李永发,也许他已经告诉校领导清华队稳坐第五名了,那天的庆功宴他都没有参加,估计失望之余又赶回学校参加会议了。
比赛打完了,每个人都特别轻松。听说学校请我们去燕京饭店吃庆功宴,大家都特别开心,穿好衣服就高高兴兴地骑车从西单体育场赶到燕京饭店。
宴会上我第一次看到油焖对虾,以前只是在新闻电影《对虾》上看到过这么大的对虾。虽然数量不多,二个队员才能分到一只对虾,那也是十分美味的佳肴呀!还有一道菜印象深刻,炸锅巴,菜端上桌以后才将热汁浇到炸脆的锅巴上,呲呲作响,锅巴上浇的汁里有虾仁和蔬菜,美味可口,长见识啦!
苏大卫吃得开心,吃完对虾后一摸嘴儿,大喊了一声:“照原样再来一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无酒不成席,庆功宴上啤酒当然是不可少的。燕京饭店喝燕京啤酒,印象最深的是队长王临涛喝啤酒的本事。别人喝酒脸红或者脸白,王队喝酒面不改色,连说话节奏都不变,一瓶接一瓶,加上陈戈果,张宏炯,铁哥,大卫等在一旁起哄,一转眼功夫,他面前已经摆着10个空酒瓶。
我们大家都喊“再来一瓶!”可不管别人怎么劝,他不喝了。大伙儿以为他喝到头了,估计快顶不住了,他却突然站起来去洗手间。他离开以后我们都猜他是去洗手间吐了,那边见他又不慌不忙地走了回来,看着大家好奇的样子,说了三个字:“走肾了。”然后坐下,接着喝,前面才只是准备活动。
我一直盯着他,搞不清楚这10瓶啤酒都放到什么地方了?人的胃有那么大吗?记得那天他至少喝了15瓶啤酒,王队真的把我给惊呆了。从此以后,“走肾”一词成了王队的绝活儿,他的酒量也象他的球技一样被公认为全队第一!
什么是幸福?答案有很多,1982年在燕京饭店吃对虾、喝啤酒就是答案之一。我们一起经历了成功与失败,体验了喜悦与痛苦,30年后我们又聚在一起,回忆当年打过的比赛,出过的糗事,兄弟的情意,曾经的暗恋…突然之间,我们又体验了一次幸福,享受了一把快乐。
手球带给我很多,不论是胜利和喜悦,还是失败与伤痛,这些经历和故事都变成了我的人生财富,让我变得更高,更强,更快乐。感谢清华,感谢手球,也感谢手球队里我的那群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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