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介绍在我工作过那片草原所摄，当时刚学摄影，没拍好。

           供在我家的永不凋谢的干枝梅

 

干枝梅颂（1）

文/可爱童心

 

你认识她吗？

谁？

干枝梅！

是女人吗？

不是，是一种花！

花啊！？

对！是花。

    不过，此花非彼花。她不是通常人所喜爱、倍受文人墨客青睐并竭尽所能去赞之、歌之、吟之、画之、赏之、供之的梅花，她也不是你见过或没见过抑或想象中的任何花。她是只要你看一眼便忘不了、搁不下、总是叫你牵肠挂肚的花。只要你有缘认识了她，真正了解了她的品性，你便会为她不凡的神韵而倾倒，为她独特的气质而折服。

    有那么厉害吗？

    唉！我用心宠爱、用生命推崇的花啊，天下人咋就不识君啊！

    深秋，坝上的深秋。早已叶落草枯的高原，风来了荒凉，云去了空寂。一场突兀的大雪把本已荒凉到家的荒凉盖了个严严实实，宛然一幅皑皑雪域的风貌便呈现在你的面前。不管你情愿与否，眼前这般雪景便毫不掩饰地过早地将这方水土硬生生地拉入冬的怀抱。

    哎——嗨——！在这茫茫雪原还有生长着的生命吗？

    就在这广袤的雪域，你若有雅兴去野外走走，倘若你遇见隆起的包包，只要轻轻拨开，你会赫然发现竟有一位风姿绰约的睡美人与你顾盼含笑。她，就是冰天雪地里依然故我欣然开放的干枝梅！风儿吁过，她伸伸臂，摇摇头，抖落了覆在髻上挂在眉上的雪绒花，素雅高洁的面庞便托起于晶莹的世界里；阳光照来，她睁睁眼，努努嘴，嘘化了结于鬓角凝于脸颊的冰花花，满天星般的花蕊便含泪带笑地摄入你的心灵深处。

    真的感天动地、惊魂慑魄呢！殊不知被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所极力赞誉的梅花，那可是生在南国啊！干枝梅可是生于高寒的塞外坝上！据科考资料证明，干枝梅竟能忍耐零下40度的高寒而不被冻死。她是真正不畏寒冷的花。

    她还是永不凋谢的花。说花儿永不凋谢，你信吗？

    我四年前陪一帮文人墨客回坝上，在我曾工作过六个年头的一片草原上，采回一束干枝梅，至今还供在我家五斗橱上的一个花瓶里。每每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那方令我魂牵梦绕的草原。这花采回快五年了，烟熏气浸的自然使她的颜面不那么鲜亮了。但只要将她置于水中轻轻洗涮一下，她马上会像梳洗打扮后的浴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叫你吃惊！瞧，四五年了，你咋还这般鲜亮如初呢？在你深橙色的纤枝头上擎着一朵伞型淡粉小花，三五枝一束，十几枝、几十枝便组成眼前这捧老是盛开着的蓬状群花。

    美哉斯花！她的美全在于她素有的永不凋谢的品质，全在于她那示美于永恒的夙心！

    供赏她，无需像侍弄它花那样去施肥浇水，她曾经绽放的生命之歌虽已划上休止符，但她以修心般的修炼而换来的涅磐式的美却永恒地凝固在人们的视线里，永恒地存活于人们的心中。只要一捧在家，她总是脉脉地观注着她的主人，以她那独有的朴素的美点缀着你的生活。

    凡到过我家的朋友，我总是郑重地把她介绍给人家。她迁居我家快五个年头了，凭着她永将绽放的精神，她会与她的主人常相顾盼，长相厮守。她在主人心中的那一席之地，不仅与日俱增，而且日益亮堂起来。每每向客人介绍她时，她一总不负主人的心。往往说者虔诚而热烈，听者惊愕而赞叹。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使主宾的心灵怦然契会的效果。

    圣哉斯花！只要你真正结识了她，她会给你温馨，给你温情，给你雅致，给你清静。烦恼来了，看看她你会忘忧；懒惰来了，看看她你会勤谨；逢难遇劫，她会给你勇气和智慧；徘徊犹豫，她会给你坚定和执著；有压力了，她会教你挺起；受屈辱了，她会教你忍耐；困顿迷惘了，她会为你指明方向；停顿止步了，她会领你上路。

    她对善待她的人素有无私广大的爱，她与生俱来的爱是源之于她母爱般的好生之德。她有一颗慈母心。

    亲爱的朋友，你知道她是怎样开花的吗？

    冬日里，扎在冻土里的根以及散埋于地表的种子在休憩养性，积蓄着来年生长的能量，也在做着那个周而复始的开花梦。春天来了，不过坝上草原的春来的晚些，暮春时分，嫩绿微黄的草芽才羞怯怯地探出脑尖尖，泛绿的树枝才努出芽苞苞......这时，干枝梅的根、种子即开始醒盹、复苏，根生出了新芽，种子萌发了芽胚。夏初抑或仲夏，她的芽便钻出土表，开始伸胳膊蹬腿地窜着往上长。当你看见她亭亭而立迎风摇弋的身姿，还以为是一夜间长成的。

    这些个冬藏、春生、夏长的经历与她花并无二致。最叫你吃惊的是他的孕花和开花时节。她的与众不同的特性，以及具备这种特性的秘密全都深藏于含苞待放的孕育阶段和振萼乍绽的刹那之际。

    每逢她生呀长呀的快成熟时，当鲜绿柔韧的枝条结上花蕾时，先是根部（此花只根部生叶，分枝绝少或不生叶）原本少得不能再少的至多三、五片纤窄的叶子开始由绿变黄、由润变枯，接着花干与花枝一日日地由深绿而浅绿、由浅绿而浅黄、由浅黄而浅橙、最后褪变成深橙色。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如此下作的作践自己呢？你知道她的躯体四肢日渐色衰的真实原因吗？她是为了将积蓄在身体里的全部营养和能量毫不保留地输送给将要绽放的花朵！等到花儿开放后，她柔韧的躯干竟变成了坚硬但仍有韧性的活化石般的标本。

    我每每看到或触摸到她的干、她的枝，就像看到年迈母亲的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没有血色、橘皮般的皮肤紧巴巴地裹着扭曲变形的干树枝般的指头。母亲的手原本也是丰腴绵软、细皮嫩肉的呀！是经年累月撂下锄把拿起帚、丢了面棒操起针、风里雨里撑起伞、水中火中挺起身的操劳摧残的呀！纯纯粹粹是她对儿女施爱、完完全全是她为儿女付出的结果啊！

    朋友，你说说，是干枝梅像母亲，还是母亲像干枝梅？

    干枝梅呦，你为了你的花儿开得鲜、开得艳，你竟拒吃拒喝、把你身体里所有的营养全部贡献给花儿。你以整个身躯日渐干瘪、肤色日渐黯淡的付出换来了花儿的娇艳！你那看上去已失却生命迹象的枝头殷殷擎起的花儿，不就是你心爱的女儿吗？因此我说，干枝梅是草原的母亲花！

    干枝梅呦，你用你的爱心唱响了人世间最动人、最悲壮、最嘹亮的生命之歌！你的慈心善行，本身就是一曲以生命唱响生命的歌，就是一首以生命揭示生命的诗，就是一幅以生命渲染生命的画！

    朋友，你再说说，世界上的真善美还有比这更真善美的吗？

    真则真矣，善则善矣，美则美矣。难道说她的生命真谛到此就达到究竟了吗？我告诉朋友，还没有呢！

    你想想看，干枝梅作为一种花，从根到叶、从叶到干、从干到枝、从枝到花，本来就是一体的啊！再从花到果，从果（种子）到新的本体的生成，她才完成了一次轮回。这同世上母亲生女儿、女儿变母亲、母亲再生女儿，有什么两样呢？其实这种母子传承的关系，正如同干枝梅演示给我们的，这母子也是同体的呢！母亲就像躯干，女儿就像花朵。母亲用她全部的生命之能养育了她的女儿，其实就像干枝梅的开花过程。普天之下，哪一位母亲不是用她的乳汁、汗水、泪水甚至是血水去滋养、哺育她的女儿啊！

    不过，干枝梅之于人母还不尽相同。母子是同体异生，干枝梅是同体同生。母子是延续轮回，一代一代会有无数个个体。而干枝梅不论是以根滋生的还是以种接续的，她的每一个个体在当下的一生中，就以涅槃的形式达成了生命的永恒！她的花儿永不干枯、永不凋谢！她是得道成佛了呀！

    干枝梅，你用你的心和行，应征了什么叫舍得！你舍弃了躯体的丰腴美满，却得到了鲜花般的永生！你有大智慧啊！

    干枝梅，你的德能和智慧来自于生你养你的土地。你不择肥廋，随遇而安。你可以在肥沃的土地安家，生活得苏苏坦坦，神清气爽；也可以在贫瘠的土地立命，无须多索取，只取一瓢饮，照样活得自自在在，身心两安。你能于恶草为邻，而不染丝毫恶习；你喜与芳卉为伍，而与众生平等和谐相处；下就穷困而不自卑，置身富贵而无骄色；逆来则欣然承受，顺来则居安思危。种种美德集于一身，煌煌佛性现于一世。干枝梅呦，入世你是草原的君子花，出世你是草原的圣人花。

    如果说草原有灵的话，那么，干枝梅生前死后演示于人的唯美花姿就是草原之灵的化身。

    如果说草原有魂的话，那么，干枝梅毕其一生显现于世的真如花性就是草原之魂的象征。

    如果说草原有魄的话，那么，干枝梅竭尽慈悲倾心呵护的永生花韵就是草原之魄的证明。

    花之灵呦，你使“雄哉苍茫地，广兮塞外天”（2）的坝上高原有了飘逸，有了灵动，有了神韵；

花之魂呦，你令“青川一夜雨，芳草碧如烟”（3）的塞外草原有了色彩，有了庄重，有了温馨；

花之魄呦，你教“一年荣辱事，尽在不言中”（4）的寂寥古原有了生机，有了欢笑，有了律动。

    干枝梅啊，叫人如何不想你！我思你，念你，爱你，恋你！就像你爱己之爱以及人之爱！爱得至深至切，爱到心灵深处了呀！

    干枝梅啊，叫人如何不赞你！我知你，识你，歌你，颂你！就像世人咏梅之咏以及花之咏！咏得感天动地，咏到泪如泉涌意犹未尽呀！

    干枝梅啊，叫人如何不疼你！你留下了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德行，却因为身处荒凉的坝上，竟默默无闻了若许年，乃至于连名字都是借用人家的呀！坝上穷，坝上荒，坝上无名人啊！咱那地界，但凡冒出一个半个李白、苏轼、范仲淹们，我想，你早已名动天下了！那会允我这样的蹩脚文人来信手涂鸦呢？

    啊！干枝梅，我极力推崇的干枝梅！此生，做人时你是我的榜样，修心时你是我的师父。我深知一篇小文很难写尽你的姿、你的韵、你的情，好在我是用心写的，只要朋友也用心读，则草原之花——干枝梅，不愁不被天下人认识啊！

    亲爱的朋友，请认识她、爱戴她、推崇她、歌唱她吧！她是天底下具足好生之德、具足母爱天性、具足佛家智慧的圣洁、无私而慈悲的花！

    朋友，你说呢？你认识她了吗？你仅仅认为她是一种或普通或非凡的花吗？

 

注：（1） 《干枝梅颂》作于2009年4月。

（2）“雄哉苍茫地，广兮塞外天”，见作者早年诗《咏坝上》。

咏坝上

  1992年4月4日清明。

雄哉苍茫地，广兮塞外天。

缘坝千尺上，开怀万古原。

南瞰狼窝沟，北望蒙俄边。

古来征战地，依稀见烽烟。

 

暮春不见春，唯见大漠风。

万马萧萧过，九天舞黄龙。

龙腾尘蔽日，马驰土遮空。

吞尽残雪恨，呼来归燕情。

 

开门问归燕，何来绿满川。

雨润草如染，风扶柳生烟。

北坡羊跑青，南亩耕牛转。

四野布谷啼，牧马天际还。

 

圈马歇槽头，街邻话晚秋。

艾火悬明灭，昊天月悠悠。

火烧土豆香，碗盛老白酒。

塞上雁声远，人无古今愁。

 

一夜北风唤，晓观雪满原。

梨花千树开，银蟒万山盘。

闭户炉边聚，出门皮套棉。

蘑菇山药鱼，一饱忘岁寒。

（3）“青川一夜雨，芳草碧如烟”，见作者早年诗《草原雨晴》。

                                       草原雨晴

1974.5.30

青川一夜雨，原草碧如烟。

日丽蓝天净，风清百鸟喧。

（4）“一年荣辱事，尽在不言中”，见作者早年诗《树叶》。

树叶

1984.10.2

春到随风绿，秋来自凋零。

一年荣辱事，尽在不言中。

这里捎带说一句，有到坝上草原旅游者，在采撷干枝梅时，千万不要连根拔，拔一株少一株，请爱惜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