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鞠如传略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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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篮车震旦大学神甫考试博士 |
分类: 孟鞠如先生小传 |
孟鞠如传略
序.
笔者初记人事后,经常被鞠如先生背着、领着、骑车带着,“出没”于京城街巷、公园、郊野。每每同游间,他常常睹物发论,口若悬河。但是对孟家的事和他自己的事似乎讳莫如深,简直可以说是“三缄其口”,只有在一些很难得的机会,譬如笔者读书的内容、闲聊的话题,偶有勾起他的回忆或触发他的思绪时,才会得到一丁点儿零散的诉述。如是,眼下要写一篇记叙他的文作,真有如“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口”。也只好把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和手头仅有的一些日记、“类自传”以及所能搜集到的资料汇纂起来,拙成《孟鞠如传略》,以表笔者在鞠如先生百年诞辰之际的缅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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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少年时代
公元1910年10月25日(清宣统二年阴历九月二十三日),鞠如先生出生在南京丁家桥。他平生能记得的第一件事情,是在上海北火车站一条弄堂的过街楼下,一架用竹和藤条做的竹篮车放在水泥地上,他坐在竹篮车里,一个小丫鬟给他喂饭。可能因为饭菜可口,他居然能记得米饭上还堆着一些笋干肉丝。(几十年后,这个菜仍是孟家经常要做的“保留菜目”。)他所记得的第二个情景是在楼上的厅堂里,有一排比他个头还高的红漆柜子,虽然他看不到柜子上面放着什么,但他记得大人总是从那上面拿些好吃的东西给他,而他则会时不时踮着脚伸长双臂拼命往柜子顶上摸,虽然够不着东西,却能达到让大人把好吃的食物拿给他的目的。
1913年,鞠如先生的父亲,笔者的祖父,孟心史先生,因袁氏窃国,从北京南下回到常州,继而赴上海,与蒋作庄、陆士奎等一批常州同乡一起在商务印书馆工作。那时鞠如先生已可蹒跚漫步,经常跟随小保姆到离家不远的铁路边上拔茅针菜吃,每每路过火车站大门口时,他总和守在门口的“红头阿三”(印度巡警)咿呀招呼,日久天长还就熟悉起来了。
1923年,心史先生拒绝曹锟邀请参加总统选举,带着次子鞠如先生再次从北京南下回乡。他们在常州公园陈列所住了一个暑期,鞠如先生即随心史先生到上海报考上海震旦大学预科。报考震旦大学预科的个中原因是他的兄长心如业已留学德国,堂兄百如(孟宪承)留美已归,且在学界颇有成就。轮到他决定出国留学取向,自然就要考到震旦大学预科学习法文以便到法国留学。
快开学时,心史先生带着他坐火车奔上海投考震旦大学预科。在常州开往上海的火车二等车厢里,父子二人并肩而坐。茶桌对面坐着一位外国神甫,身材特别高大,一米八八左右。他突发奇想,凑到心史先生的耳边悄悄地说:“这个神甫会不会是法国人?会不会是震旦大学的人?”他一边说一边偷眼冲着那个神甫笑,心史先生感到他的想法很有趣,也笑了起来。
入学考试的考题是泰戈尔访华,地震和水灾,他信手写了一篇。几天后,便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他马上去报到住读。一位胖呼呼姓吴的中国神甫操着纯正的上海话,问了几句家庭情况之后,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道:“教高年级有一位德.拉达叶神甫,他说你在火车上笑他。笑人是不礼貌的,你今后应该向他解释一下。”
到了预科三年级,拉达叶神甫果然教毕业班法国文学和法文的中国历史。鞠如先生那时在班上属中流学生,拉达叶神甫非但没有记恨他在火车上的行为,反而表现得很宽容。有一天拉达叶神甫在黑板上写了些字,有个学生看不清,神甫就让他走到讲台前去看,鞠如先生本来坐在前排,不用表示什么,正巧一只苍蝇在他的鼻子前飞舞,他狠狠的挥手驱逐,模样显得极为凶狠,不想却使神甫吃了一惊,以为是对他而做,直愣愣的发呆。他也登时手足无措,对着神甫连连说“苍蝇、苍蝇”,也不知道神甫听懂没有。但后来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神甫就是神甫,他们真是按照圣父、圣母和圣经的精神对待俗人啊。
期终毕业考历史,题目是太平天国成败论。对于这场毕业考试,鞠如先生是这样回忆的:
我拿笔先画一幅地图: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天国三年三月,天王命林凤祥、李开方等北伐。四月进军。地图上箭头破滁州、下凤阳、入河南、攻开封、破温县、攻怀庆,屡次与西征军会合,入山西,又经河南入直隶,前锋占静海,独流,攻天津,阻于强敌,一败而溃,几乎全军覆没。问题在于孤军千里跃进,无后方根据地,搜抢民食,得罪老百姓,自然必败无疑。地图之外付了文章。老师读罢,那吃惊的模样,叫我好笑,甚于在火车里那一次。居然在班上拿了第一名。这些历史知识,从小在家耳闻目濡,都是听来的。跟着父亲到处跑,好处用之不尽。
经过三年学习,1926年,16岁的鞠如先生从法国人办的上海震旦大学预科班毕业,乘船赴法国留学。他是船上年纪最小的留学生,却极为好强,整天和大人摆擂台掰腕子。他每每都会赢,别人说是大人让他,他说是他有窍门:胳膊肘顶在桌上,手腕弯成90度,能够抗一阵,对方全力往下压,压不成功,累了,他再实施反攻,往往得以成功,几乎是屡战屡爽。
在法国格勒诺布勒市高等法学院攻读法学博士时,他每年冬天都到阿尔卑斯山去滑雪,练就了一副强健的身板。1932年他发表并出版了名为《满洲是中国领土的合法地位》的国际法博士论文。
1994年6月,鞠如先生的长子庆夔访问法国,期间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校长会谈时,提到父亲的论文,校长带他到学校的图书馆查阅,在“国际法”书区的书架上找到了鞠如先生的论文,那是一本很厚的书。陪同庆夔访问的是他的好友白乐桑先生,他是法国著名的汉语教授,现在是法国教育部的汉语总督学。1995年夏天,白乐桑先生率领他的几名同事和学生到外交学院电视采访鞠如先生,准备在法国电视台播放。播放这个节目是需要事先求得被访者同意的,1996年初鞠如先生突发心梗过世,这个节目再没有机会播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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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合影
前排正中是鞠如先生,他左手边的同学姓唐,人称唐胖子,与鞠如先生过从甚密。他回国后即投身实业。1941年夏,德国入侵苏联,鞠如先生的妻儿即返回重庆。因时无居所,在唐胖子家叨扰数月,后在他家后山上建三间平房,终有栖身之地。抗战胜利后,唐胖子往上海开办工厂,成为所谓的“资本家”。鞠如先生一九五一年回国后尚与他有些许往来,再其后渐渐失去了联系。
1932年,22岁的鞠如先生,获得法国国家法学博士学位。1933年他结束了七年的留学生活,回到祖国,开始在国民政府外交部供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