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娇生惯养，五岁了还不肯自己端碗吃饭，每餐饭都要妈妈喂。

大我五岁的姐姐很不高兴，对妈妈说，弟弟这么大了你还给他喂饭，看你老得动不得了谁喂他！

姐姐逼着我自己动手吃饭。妈妈觉得姐姐有道理，也劝我不要大人喂了，自己动手吃。

我无奈，只好自己端碗吃饭。可是，由于没有自己动手吃过饭，所以自己吃起饭来不是把饭粒糊得满嘴都是，就是把饭粒撒得桌子上到处都是。每次，妈妈都把我糊在嘴巴上的饭粒刮到我嘴里，然后把我撒在桌子上的饭粒一粒一粒地拣起来，送到她自己的嘴里。

只要姐姐在饭桌上，每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她都坚决制止妈妈这样做，说妈妈是放纵我的坏习惯。可妈妈说，你弟弟多大啊，才五岁。

“五岁怎么啦，我五岁的时候像他这样吗？”姐姐不满地说。

“你都十岁了，怎么要和弟弟比？”妈妈说。

“你就是偏心！弟弟再调皮捣蛋你都护着他，我一做错事你就唠唠叨叨。”姐姐愤愤地说。

“你是女孩子，懂事得早。弟弟是男孩子，懂事得晚。”妈妈说。

姐姐听了，气鼓鼓地说：“弟弟懂事得晚，就是你惯的！”

从此，姐姐在吃饭时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妈妈沾我撒在饭桌上的饭粒吃的时候，用眼睛瞪着我。

光阴荏苒，往事如烟。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在国外一家医学研究所工作，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家了。

一天，姐姐打来越洋电话，告诉我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不认得人了。

我急忙请假，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里。

妈妈见到我，笑着问我是谁。我抱住妈妈哭着说：“妈妈，我是你的儿子啊！”

妈妈听了，除了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对我没有什么反应。显然，她不认得我了。

姐姐做好了饭菜。我要给妈妈喂饭，妈妈笑着推开了我的手，要自己吃。她双手颤抖，吃饭时像我小时候一样，把饭粒糊得满嘴都是，饭桌上也撒了不少饭粒。姐姐不停地擦掉妈妈嘴上的饭粒。我含着眼泪，把妈妈撒落在饭桌上的饭粒一粒一粒地拣起来，送进我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