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晨练路线单程虽只有二十几分钟, 但有热闹, 有宁静,有沉思或思考, 也有美好的回忆,当然也有风险。

当我从华侨大厦南面走向这条东西向菜市闹街时, 人群男女老少都有,人声吵杂。一方面摊主用录音连续播放着各种蔬菜的价格；一方面买卖双方不是在问价、过秤；就是在付款、收钱。

比如,有一个老头, 撑着一把大遮阳伞, 他就坐在伞下, 旁边放一只简易小型茶几, 茶几上放一个茶洗, 茶洗上放一套工夫茶具, 他就坐在那里翘着二郎眼悠闲自得地喝着工夫茶。可大家别忘了, 他的主业是贩菜卖菜, 喝工夫茶是他的副业。

他贩卖的菜并不复杂:包菜、卷心白菜、剑菜。统共只三样。顾客挑好菜, 他就坐着过秤, 报出钱数。顾客扫码付钱或交现金。没顾客时他就喝他的工夫茶。

他让我忆起了我曾经在某杂志编辑部的一个“同事”, “同事” 姓孙,原是某中学的教导主任, 退休后发挥余热, 到编辑部当义务编辑……“同事”跟这个贩菜卖菜的人相似, 都是又瘦又痴茶, 且做事都是慢条斯理的。看到“这同事”, 让我想起了在某杂志编辑部战天斗地一往无前的峥嵘岁月……

“x你母,叫你勿x母你还是照样x母；你这x母,看我怎么收拾你这x母……”

冷不防旁边传来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声音, 真是未见其人, 先闻其声。我循声望去, 这不是我年青时在兵团(海南)的战友“土匪”吗？这不但声似, 形也似……听到“这土匪”的骂声, 看到“这土匪”其人, 让我感觉亲切, 也感觉有活力！好像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的兵团岁月！

“x母”是潮汕粗俗口头土话, 这个“x母” 用于借代, 其实是包罗万象的。另一方面也说明潮汕粗俗口头土话的形象生动, 是古汉语的活化石。

走到华侨大厦前面的菜市闹市缺口, 有一拉着四轮摩托的流动摊贩在摆卖各种酒类, 因这段时间正是小寒季节, 我想喝一点淡酒暖暖身体。于是走到卖酒的旁边, 问: 都有什么酒？

“有高粱酒、有稻谷酒、有客家娘酒……”

“有没度数较低的。”

“有。客家娘酒, 红糯米酿的, 三十几度。”

“那就要一斤客家娘酒。”

“你是哪里人？”

“重庆。我们那里有许多可玩的地方。老板,有空去玩。”

“知道。我去过。”

“峨眉山、乐山、成都、九寨沟我都去过。在重庆坐游轮到岳阳后转车回广东。”

“有时间再去走走, 还有都江堰、青城山等景点……”

“现在身体不行了, 去不了啦。”

与这个卖酒的重庆人的交谈, 使我又忆起南来北往跑遍大江南北的漫游岁月, 不由得感叹年青真好！感叹健康真好！

自此, 这个好客的重庆人每天见到我, 总是自动和我打招呼, 或点头示意。好像我俩是老朋友。我也客气地回应他。把他当成老朋友。

这个菜市场缓缓地吸引着我, 它的风景我很喜欢, 它使我看到了底层百姓的真实人生和生活的不易；也引起我不少美好的回忆。

腊月里的一天早上, 当我正从菜市场经过时, 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那人转过身来, 冲我喊: “大兄”。

“哦！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我小妹(我小叔的小女儿)。

“大兄。你来这里买东西吗？”

“我住在附近, 早晨去晨练路过这里。要不要到家里坐一下？”

“不了。我来这里拿点货, 家里正在经营一些东西。”小妹说。

那好。我要去晨练。

晨练路上想不到还会碰到我小妹！这是半年来绝无仅有的一次。

晨练路上经过闹市,除了热闹, 当然还有风险。

当我从华侨大厦南面走完这条东西向菜市闹街时, 当要横过南北向的马牙大道时, 在狂奔的机动车间隙、要瞄准时机, 迅速越过马牙大道西半道, 然后到达马牙大道中间的绿化带, 那里有一道来往的行人踩出的路痕。然后再瞄准时机, 迅速越过马牙大道东半道, 这就是横过马牙大道时的前二个风险。然后顺着南北向的马牙大道边缘走向东北方向,又横过二零六国道南边, 同样进入国道中间的绿化带, 再停留,再越过国道北边……顺着国道北边边缘走向东边后进入市老干部大学东门。这就是横过国道时的后二个风险。单程就有四次冒险, 那么每天来回双程就是八次冒险了。

热闹与风险过后,也有宁静有沉思: 当我顺着南北向的马牙大道边缘走向拐弯又交叉处的东北方向的小树林时, 机动车、行人稀少, 路况宁静而安全,这时可以沉思或思考某些问题……或因景生情, 或浮想联翩什么的……

进入市老干大前面的园林, 除了跳舞的女人们, 活动器械里, 除了有三张乒乓球桌, 当然还有单杠, 双杠等等。但最热闹的就是这三张乒乓球桌。这里有男女双打, 也有男女单打。而我看到的是一个神交已久的“熟人”—— 著名作家柳青。柳青的《创业史》, 我十几岁就读了, 柳青的塑像, 柳青的纪念馆, 我都在资料上看过。可老干大每天早上在打乒乓球的人, 就有一个“柳青” 。音容笑貌, 我认为太像了！

风景因人而异, 也因人生景……这说不尽道不完的人生风景啊！我深深地爱着这人生的风景。它不但是精神层面上的风景, 还是物质层面上的风景。

这个菜市场原本是粤东最大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也是附近居民的农贸市场。当然还有鸡、鸭、猪、牛、羊、狗肉、活鱼等等。一言以蔽之, 你要想买什么, 这个市场里都有。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你买不到的。

比如, 菜市场里有我小时候爱吃的油炸小吃: 油炸猪脚圈(一种本地油炸小吃,形状像砍下的一圈圈猪脚似的)、油炸春卷等。比如甜橄榄、咸橄榄(这不但是开胃的零食, 也是送稀饭的佳肴)。菜市场里当然有许多的杂咸铺: 有又香又脆的醃咸菜、有名闻遐迩的新亨菜脯(醃罗卜) 、有各式油炸咸鱼, 还有以上说的甜橄榄、咸橄榄等等。

菜市场里当然有许多的面条铺、粿条铺、饺子云吞铺、面包糕饼铺。还有菜粿铺,有各种馅子: 韭菜馅的、包菜馅的、南瓜馅的、芋头馅的、竹笋馅的、大米饭拌香菇腊肠馅的(或做成桃粿, 粿皮是粉红色的) 。

还有流动摊贩拉着四轮摩托每天摆卖各种药材……更有卖各种贝类的, 如石螺、牡蛎、贻贝、蛤等等。

更有卖各种青草药的: 如石橄榄、艾草、蚌壳草、白花蟛蜞草等等。

以上提到的都是吃的喝的, 起码也是能治病用的。

可这菜市场里也有穿的, 比如成衣店, 鞋类店, 那天我逛菜市场时, 发现有一间鞋店, 门口写着: 租期将到, 特价处理, 各式男女皮鞋一律三十五元。我进去一看, 原来还有一个高档区: 每双六十九元。我于是选了一双黑色皮鞋。

这个菜市场里可谓是物类齐全, 价格便宜, 该有的都有了, 不该有的也都有了。

柴米油盐醤醋茶, 这是老百姓离不开的生活啊！也是老百姓离不开的人生风景啊！

我深深地爱着这人生的风景。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廿九日至三十日草、二零二五年一月九日、二十五日修订于隐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