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之末,建县己七八年的东兴县城玉港镇的民间金融界,出现了一种民间市场经济的自发现象,传统的民间集资形式月兰会(汇),一时间风靡全镇。

玉港镇原来的人口有四万五千多人,建县后增加至七万人左右,户数从原来的一万多户,增加至一万七千多户。据不完全的统计,月兰会会头竟达五六百人之多。

有一个数字对我们了解玉港镇居民普遍参与月兰会的状况很有说服力,我们有必要稍为认真地算一算。大的会头一个有二百多个会员,小的会头一个有四五十个会员,中的会头一个有一百左右个会员,我们以两头比例都小,中间比例大,取中间为平均数计算,再保守点以平均数的百分之八十计算,以五百个会头计,参与月兰会的会员应该有四万人之多。这四万会员之中,其中有交叉会员——这边也加入那边也加入,我们以百分之五十计,减去二万人,还有二万人。这二万人,如果再以百分之六十是二个会员代表一户计算,就有六千户；以百分之四十是一个会员代表一户计算,就有八千户。这二个数字相加,就是一万四千户,也就是说,玉港镇居民起码来说也应有一万四千户家庭是参与或染指月兰会的。因此,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玉港镇居民参与月兰会的人占总人口将近百分之六十;而以户数计,玉港镇居民参与月兰会的户数占总户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通过对以上这一系列数字的推算,我们由此可以看出玉港镇居民当时参与月兰会的风气与普遍性。

为了方便读者了解月兰会,我们首先必须对月兰会的几个专有名词进行解释:

会头:组织、运作、负责月兰会的人。

会头钱:每班会首期每个会员须缴每份满额给会头无偿利用,会头在本班会的末期同样以满额付还这班会的全体会员。会头的报酬就是在这班会的整个周期无偿利用这笔资金。

份额:即每班会每份的金额,如一百元、二百元、三百元、五百元等(一般都在三百元以内)。

组会内容:由会头决定或征求会员意见后,确定这班会的总份数(如四十八份),每期周期(如半月或一月,相应称为半月会或一月会;如四十八份的半月会,这样这班会的周期就是二年),份额(即每份金额,如二百元),以及标会方式(见下注),缴款方式(会员到会头处缴或会头至会员处收),中标者领款日期(如开标后的第四天或第八天),会头钱(收或是不收)等一系列规定。

标会方式:规定以五日或十日,半月或一月为一期的开标方式,以及开标的具体地点,具体时间,如初一、十五的上午九点或下午二点或晚上八点等。

开标形式:开标时间到,不管人多人少,以暗批(数字)和姓名写在折好的纸上,放在众人看得见的桌上,由一会员或会头本人逐一拆批,念出姓名和标数,以最高金额为中标。如每份为二百元,本期下批数字从最低二十元至最高五十元不等,即以最高的五十元为中标者。如中标五十元的在二人以上,则以抽签形式确定,谁抽中就给谁。

份额、中标额、缴款额的算法:如份额二百元,中标额五十元,二百元的份额减去中标额五十元,每份则缴一百五十元,帐里认二百元,以此类推。

炒会:即从标数金额低的会头那里标出,然后拿这些资金到标数金额高的会头那里投放,从中赚取其差额,以此为主要谋生手段的人就是炒会者。如甲会头份额二百元,一般四五十元中标,乙会头份额二百元,一般七八十元中标,这其中每份份额可赚三十元左右差额,若以四十八份计,这班会的差额总额当可赚一千五百元左右。

倒会:月兰会会头或因自己操控失误资金无法周转,或因部分会员标出款后后面没法逐期按时缴交应缴款项,或会头被会员诈骗,或会头自己卷款遁逃,或因各种各样社会原因引发、导致月兰会无法正常运转,导致全体参与者(会头或会员)所投资金血本无归,大家一齐完蛋,称为倒会。

大会:即会款已标出的会员,他不用管人家的标额多少,他每期都要缴份额的全额。比如份额二百元,已标出的会员从标出的下一期起每期都要缴二百元。

小会:比如份额二百元,这一期标额五十元,会款未标出的会员,这一期只缴一百五十元,这就叫“小会”。“小会”就是按份额减去标额后各期实缴的金额。

参加月兰会的会员大体可分为三种类型:

一有固定收入的国家工作人员,因有余资想通过月兰会以谋求较高利润的会员。

二在做生意、办小企业的小商人、小企业主,想通过月兰会的标贷方式以利用资金周转的会员。

三纯粹想通过月兰会以获利而作为主要谋生方式的人。这些人一般不带任何资金来投资,从甲处标会款拿到乙处,又从乙处标会款拿到丙处……进行空手炒作。

关于月兰会会头从表面看则可分为二大类型:

一纯粹的会头,即自己当会头,不参加别人的月兰会。

二炒会的会头,即自己当会头,又四处参加别人的月兰会,在标数低的会头那里标出,然后拿中标款去投放到自己的会里或投放到标数高的会头那里,从中赚其差价。

会头从本质上看又可分为二大类型:

一有理性的,即对月兰会的利弊得失有较深入的了解,想认真经营,有责任心,讲求信誉的。

二缺理性的,即对月兰会的利弊得失根本不了解或一知半解,看见别人有钱赚,别人搞他/她也就跟着搞,整个操作运作过程不努力想办法操控或操控呈随意性混乱性的。

当上会头以后从表现上看又可分为二大类型:

一小心谨慎利用会头钱这笔资金以及作为会头对月兰会的的操控能力,当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以后,也不敢随便乱用乱花钱,把积累的资金用于良性运转月兰会的。

二原来一穷二白,当上会头以后,装有钱摆阔,把会员的钱看成自己的,随便乱用乱花,甚至吃喝嫖赌,根本不考虑后面如果出了漏洞怎么堵,出了问题怎么办,只知一味挥霍,拆东墙补西墙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的。

那种自己原本没钱,当上会头以后,装有钱摆阔,把会员的钱看成自己的随便乱花、吃喝嫖赌的会头和炒会者(包括当会头的和不当会头的),是月兰会的大克星,是导致倒会的最根本、最主要的原因。

说到玉港镇的月兰会,就不能不提到艾家“三姐妹”,艾家“三姐妹”即艾云、艾霞、艾晖。这“三姐妹”都是艾铭的妹妹。这“三姐妹”开始是地地道道的炒会者,后来又一齐都成了炒会的会头,所以,这“三姐妹”应该说是玉港月兰会的双料蛀虫。玉港月兰会的灾难,就是玉港人民的灾难,这灾难和这“三姐妹”是有着直接的密切的因果关系的。

二十世纪末,玉港镇的月兰会,迅猛膨胀,畸形泛滥,这座用泡沫堆积起来的空中高塔,达到前所未有的峰巅状态。我们知道, 到了极顶的峰巅之后,它必然就要往下降了。这座没有任何根基,随随便便堆砌而成的空中高塔,只要有暴风袭击,就呈摇摇欲堕之状,如果再有什么外力加以撞击,即会轰然一声彻底倒塌。但它在没有倒塌之前,表面看去还是一座庞然大物。

但是,一根即将引爆而炸毁它的小小导火线已经在急不可待地燃着火花向埋藏在它下面的炸药悄悄地逼近了。

这根导火线就是一个叫老食的人。这根提前燃烧的导火线过早地使这座空中高塔“夭折”——因为这不是月兰会自身运转上直接出现的问题,不属于它自身的自然死亡,而是由老食这个人的个人行为而引发的全面倒会,导致它提前暴毙。这,使许许多多的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