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封刀把小米拉到玉港中心市场阿佬老婆的店前。蔡封刀对小米说,小米,这是我哥弟开的店，你看有合适的就在这里买吧。

小米进店看商品，蔡封刀走进去时顺手在她的腚上拧了一把，然后蔡封刀边往里走边对阿佬说，怎么今天有空在这里，哦，今天是星期天。做阿佬真是清闲！倪玉哪里去了？

买菜去了，阿佬回答说。倪玉是阿佬的老婆。

两人于是坐下喝茶。蔡封刀就用小米听不懂的方言对阿佬说，喂，开过荤没有？你看这一个怎么样？她的胸部可是一流的。你要，我可以给你介绍。现在遍地是鸡，社会提倡开放你不“剁”，以后死了，阎罗王是要追究你欠下的风月债的，肯定不会随便放过你的,肯定还要抓你去折磨折磨的。你们这些当阿佬的，只懂赚钱，不懂花钱，有钱总要拿一点出来扶贫嘛？

阿佬叹了口气说，就是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就是想欲也不敢呀。我们这些人倒楣，进错了门，没办法啊！要钱没钱，连时间也没有，哪能像你活得这么随心所欲？哪能像你那样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蔡封刀说，阿佬们就是疼着钱，个个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蔡封刀带着小米走了，阿佬的店又显得冷冷清清了。

阿佬坐在店里呆呆地想着心事，这种不生不死的生活让他觉得活得很累，也很苦，特别是心情不愉快，简直可以说烦死了。有时候，他从心底里羡慕蔡封刀这样的人，没什么压力。他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却被老婆赶鸭子上架。做生意的人要能够食蛇喝血，而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中的人，却被人逼进江湖中去，迫不得已搞起了什么鸟生意。阿佬老婆的这种生意，只要是两条腿的人，只要神经不出什么大的问题，谁都能做，所以这种生意也就很难做。

也难怪老婆，她的朋友一个个都莫明其妙地发了，独她嫁给一个穷教书匠，无权无势又无钱。阿佬每天起早摸黑、顶风冒雨，从镇西奔到镇东去走教，每月就那八九十元工资。一对儿女都在上小学，一个读六年级,一个读一年级。可恼的是一个教过成千上万学生的人，自己的儿女竟然没处读书！竟然年年被人加收什么他娘的借读费！

镇西那些学校，只为县直属机关人员的子女服务。阿佬是隶属于玉港镇的，不属服务范围。他自己往来奔命就已够呛了，不可能也叫儿女们像他一样去顶风冒雨啊！妈的，社会一开放，个个急红了眼，处处剪径，蛮不讲理，明抢暗劫……社会难道真的就是这么混帐么！

阿佬老婆倪玉,原来在一个国营单位工作，为了解决夫妻分居的问题,迫不得已下调到一个集体企业，没两年这个集体企业说散就散了。五百多元就把她连同十几年的工龄彻底打发了，老婆被人像清理垃圾一样清理了。从此单位与个人生死两不相欠。在国营单位的九年工龄，集体企业结算时竟然说这不能算数,说她不在集体企业干的那些工龄集体企业不能认帐；当时调动时这些臭屁可没一人会放、敢放出来，现在却就这样说。真是混帐!这都是些无父可哭的无父仔,你找谁说理去?

那些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的集体企业的混帐干部就是这样的政策水平，你能把他们怎么样? 集体企业那几个人模狗样装腔做势的头头，每人却分到了二套用集体企业的公款买的商品房，还有几辆供他们随便用的小车。原本一个好好的生产销售都还不错的企业，他们钻改革的空子，乘政府卸包袱之机，就把一个企业公开地明目张胆地变相私分了。一小撮人大饱私囊的代价，是大多数人失业。最惨的是那些把青春与壮年献给企业的人。

集体企业的那些头头的觉悟，其意识很简单：抢得着是英雄，找不到饭吃是你自己倒霉。当这些混帐后来被小偷、毛贼或抢或劫的时候，他们也会哀叹社会治安的混乱、人心不古。当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而随随便便把企业广大职工的命运推到生活的深渊之时，他们那一脸的得意，满心的欢悦掩都掩不住,他们那种成功自得的神气,完完全全可使人气破胸膛！

阿佬的老婆倪玉那时的虚龄己四十七，再过几年就可退休了。谁知晴天一声霹雳, 说下岗就马上下岗了,就这样后半辈子的依靠与希望都泡汤了。她厂里有一个姐妹比她更冤，年龄己四十九，也同样被他们毫不留情地开涮了。阿佬的老婆走投无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做起了小生意。

这样也就把阿佬拖苦了！人家有八小时以外，阿佬是“三班倒”。上完学校的班，再上老婆店里的的班，在老婆店里吃完晚饭回家还要再上家中那些家务的班。老婆天亮就去开铺，半夜十二时，甚至一时才归来。她整个儿都贱卖给那间小店了！丈夫、儿女、节假日她通通都不要了！

老婆不要家，只想着钱，要钱不要命，以苦为乐。可其实也赚不到什么钱呀！

阿佬认为他是一个还算正常的人，可他总觉得过的却是一种太不正常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真他妈的活见鬼！

一家人这样天天来回跑，也疲于奔命。不久，阿佬干脆就把家从村子里转移到市场里那间十几平方米宽的铺中，住在铺中那个四面不通风、不见光、暗无天日的小阁搂上。

阿佬是一个性格沉静，做事认真务实的人，也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惜时如金的人。他喜欢文学，喜欢独自一人和文字打交道，可现在却不得不成天在市场里油嘴滑舌地混日子，就是阿佬自己不油嘴滑舌，也成天要和油嘴滑舌的人接触。一个丢失了或者说被人剥夺了自己的追求与爱好，丢失了或者说被人剥夺了自己的自由的人，却违背心愿去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实实在在是痛苦之至！

管阿佬的人也不愿让阿佬们安生，挖空心思把阿佬们踢过来再踢过去，年年大搞特搞“足球运动”，还美其名曰“工作需要”。其实这样一踢，浮出水面的权力就相当令人敬畏了；而沉在水下的他们的腰包就都塞满了。越是小人物,越喜欢玩弄权术,越醉心于弄权的种种乐趣与利益。

唉！生活啊生活，生活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阿佬正在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的时候，割印佬屁癫屁癫来到了阿佬的店。

阿佬对割印佬说，侯师傅,怎么有空来逛市场？

割印佬说，出来买点东西。

阿佬说，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割印佬就在阿佬老婆的店里挑了一瓶古龙香水，一支进口电吹风，两瓶摩丝，一片进口吉列刀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阿佬用算盘打了打说，一共一百五十四元，零的不要了,就收一百五十元吧。然后用塑料袋把商品装好。

割印佬掏了掏裤袋，又掏了掏衣袋，只掏出几张毛票。割印佬对阿佬说，哦！今天忘了带大票了，回头我再给你送来吧。

阿佬说，没关系没关系。

倪玉买菜回来了，阿佬推起单车正想脱身，倪玉赶紧追出来说，等等，等我上完厕所回来再走。阿佬的店没有卫生间，所以大小解只好上公厕。倪玉又长期便秘，阿佬好不容易等到倪玉回来了，这个上午的时间早己过了十时半了。

阿佬当班主任的那个班，有两个女生最近进入阿佬的议事日程,这两个女生一个叫葛芸,一个叫艾丽。最近这两个学生经常迟到、早退、甚至缺课。阿佬想利用星期天家访，与家长沟通沟通，了解学生在校外的情况。初三了，只剩一个学期多一点了，怎么还能这样吊儿啷当呢？艾丽的知识基础不好，现在不抓紧,高中就可能考不上,就是上了高中也会很吃力,会掉队的；但葛芸的成绩本属中上层，若多下点功夫努力,中考上重点高中或中专还是大有希望的。时间紧迫，可耽搁不起了。

阿佬心里急呀!

唉!可学生不急，家长也不急，光你自己急又有啥用呢？阿佬又在心里对自己说。

阿佬今天准备先上葛芸的家,阿佬寻到玉港蔬菜集散批发市场北侧，借问葛材住在哪里。有人指着两间铺面宽的四层小楼说，找葛材呀，那新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