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一个女子是否美丽，除了天生丽质、韵味独特以外，最能给人深刻影响的，就是她那一笑。杨贵妃的回眸一笑百媚生传唱至今，可见，一个女子长得美，笑得也美的话，给人留下的影响有多么深刻。

   美丽的女子那么多，也就留下了许许多多有关美丽的笑的故事。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拿社稷安危做赌注赢来褒姒一笑，这一笑，出于“戏”。

   李隆基眼里的杨玉环，因三千宠爱在一身而笑，这一笑，出于“骄”。

   貂蝉趁着夜色对吕布秋波暗送，笑语盈盈，这一笑，出于“惑”。

   这些笑，要么是目的性太强，要么是功利性太强，不是自己自然流露的笑。褒姒的展眉一笑，杨玉环的回眸一笑，貂蝉的含情一笑，都比不上狐狸精婴宁的拈花一笑。

   惟婴宁的笑，发于自身，发于肺腑，无关乎人，无关乎景，她的笑，那么自然而然，那么动人魂魄。

   以东方人，尤其是中国千年来对女子笑姿的品赏习惯，人们认为女子笑不露齿才是合乎礼仪的，也就是说以微笑为宜。美丽娇憨、欢快忘忧而又聪慧机巧的少女婴宁，一个人与狐结合而生的小狐狸精，她的笑姿不是女子必须恪守的微笑，她的笑是丰富而生动的。

   出场时的婴宁，风华绝代，“笑容可掬”，又“遗花地上，笑语自去”。嫣然一笑，不矜持，不做作，对王生的放肆无礼笑骂而已，旋即翩然而去。

   再度出场时，“含笑拈花而入”。像极了李清照词中的“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活泼无邪的小女儿之态跃然眼前。

   接下来，以王生作衬托，未见其人先闻其笑，“闻户外隐有笑声”，“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不可遏”，“忍笑而立”，此时笑得更加突出。

   既见婴宁，“女复笑，不可仰视。”待王生乘机 “目注婴宁，不遑他瞬”时，婴宁“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 遽起，以袖掩口。”

   然后呢，婴宁爬到树上，见王生来，竟“狂笑欲堕”；王生扶婴宁下树，“阴捘其腕”，“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王生出示婴宁上元节扔掉的花，“以示相爱不忘也”，婴宁回答： “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王生欲与婴宁夜共枕席，婴宁却将他的原话告知其母。

   再后来，婴宁跟随王子服回到王家后，这时的笑，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但闻室中吃吃，皆婴宁笑声”，“母入室，女犹浓笑不顾”，“才一展拜，翻然遽入，放声大笑”，“至日，使华装行新妇礼，女笑极不能俯仰”。

   这一连串的笑，读之莞尔，却丝毫不生厌弃之意。为什么呢？因为，从字里行间“看到”的，是一个无忧无虑、不拘礼俗、坦荡无私而又聪慧可爱的美丽少女，是一个令人思慕的女子形象。

    
   婴宁，一个集山水灵秀之气而生的精灵，一个真纯美丽的小狐狸精，她的笑，无心无肺，却在笑声中蔑视着一切、冲击着一切。她以笑来试探人生、应付生活、甚至取得胜利。

   以一笑而令人回味久久，最美就是狐狸精婴宁的笑。她把生活看成是欢乐的，用欢乐的笑声对待坎坷的人世，用欢乐的笑声消解世俗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