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女孩在东莞发廊淘金的那些伤心事儿(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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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连站在我和阿冰的面前,像一只凶神恶煞,脸色狰狞地说:“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他的语气冷冷的,陌生得像一个杀手,随时要杀人的样子,样子十分的恐怖。
我和阿冰被怔住了。阿冰还不死心,怯生生地叫道:“哥,求你不要这样……”
“啪”地一声,阿冰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赵三连打了一个耳光:“谁是你哥,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快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冰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一直
我和阿冰坐在荔枝园边上的水库堤上,看着微风吹过湖面,皱起了浪纹,像我俩紧蹙的眉头。
“以前你哥挺热爱生活的,自从知道我是妓女之后,他就变得冷漠与残忍,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了。我想,大概是他心中的阴影越来越大了,或者,他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怨恨。”
“我想,我哥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
我想起了那一句话:死亡,只是开始,而绝望,已经是走到最后了。我想,赵三连不会因为这件事把他的人生走到最后了吧。我心里有些惶然,但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问道:“阿冰,当初你为什么要做妓女?”
“一言难尽呀!”
这个下午,阿冰把她的悲惨往事告诉了我。
阿冰是在九八年到广东打工的,老乡带她去了一个家政介绍所做了登记,后来通过介绍,到一个广东本地人的家里做保姆,专门照顾一个老头。这老头有老年痴呆症,因为中风,下半身瘫痪了,一到下雨天他的身子就在轮椅上发抖,像一只被冻醒的老羊。最重要的是,这老头只会说本地话,阿冰和他语言不通。刚上班的第二天,老头要上厕所,他用广东土白话说要“窝屎”,因为老年口吃,他说了半天“窝窝窝”,阿冰搞不懂他要窝什么,还以为他要吃窝窝头之类的,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老头子已经把屎窝在了裤裆里。阿冰又急又怒,只得帮老头换裤子。一个姑娘家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难受的事情,尤其是当她看到那老头枯萎的生殖器时,更是觉得羞愧难当,再也不管老头子的死活,像逃命一样地跑出了房子。
阿冰再也不想做保姆了,打死也不做。于是,她准备回出租房,找老乡帮忙重新找别的工作。她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电线杆上贴着一则高薪招聘酒店服务员的广告,月薪是一千五百元。阿冰怦然心动,就抄下了广告上面的招聘电话,到电话亭打电话咨询。招聘方和阿冰约了个地点见面,说是面试。阿冰很高兴,就搭了个摩托车,直奔面试地点。对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自称是人事部的主管,她见到阿冰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就说阿冰初试合格,要带她去酒店试工。阿冰涉世未深,她信以为真,就跟女人来到一间出租房。从出租房内跑出几个歹徒,把她劫持了,并且将她实施禁锢,同时逼她卖淫。
起初,阿冰还以死相逼,捍卫着自己的清白。歹徒们软硬兼施,用尽了各种手段恐吓、威胁,但阿冰还是不肯听话。凶恶的歹徒们失去了耐性,强制性给阿冰注射了迷药,将她轮奸了,还拍下了轮奸的照片。歹徒说,如果阿冰再不听话,就把她的照片按照她的身份证地址寄回老家,给她家人看;如果她想自杀了,歹徒就把她的衣服全部脱光,丢到街上让人看。
阿冰终于崩溃了,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从此踏上了她的妓女生崖。
后来,卖淫团伙的鸡头因为黑社会纠纷,被人砍死了。几个歹徒闹着做鸡头拉开了内战,自相残杀地又砍死了一人。最后警方介入,余下的歹徒因为害怕,就散了伙。阿冰和十几个被迫卖淫的女孩子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
尽管见到了阳光,但阿冰心中那块阴影已经挥之不去。她像做了一个噩梦,她在噩梦中折磨,思想沦落,最后到灵魂堕落。她像历尽了沧桑的苦难人一样,觉得人生也就那么一回事。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吧,这个社会这么黑暗,除了做妓女,还难做什么呢?
有人说,人的未来在于选择。阿冰最后还是选择做妓女,因为她已经不相信人类的未来。或许,她直接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
听到阿冰的悲惨的遭遇,我心里一直刺痛着,有一种惺惺相怜的同感。我以前说过,每个妓女都有自己悲惨的遭遇,绝对没有女人一开始就想做鸡。
我问阿冰:“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选择做妓女?”
阿冰说:“我曾经后悔过,但是经历了这几年的妓女生涯,我渐渐地平抑了思想。人嘛,就一辈子,做什么都是过一辈子,无所谓了。当然,人生总有许多后悔,有些后悔只是偶然。”
有些后悔只是偶然。这句话带着哲理性,我有些恍然。很多时候,妓女比哲学家还看透这片红尘。
阿冰看见我发愣,就反问我:“你为什么要做妓女?”
我看着阿冰,有些发呆。曾经,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做妓女?因为被迫,因为生活,因为命运,还是因为欲望……答案有很多,但都不是我想要的。后来,我决定不再问自己,因为人生本来就所谓的答案。
我看了一眼怀里沉睡的女儿,喃喃地说:“我跟你一样,都是被逼的。我想,大概这是命运的安排吧吧。”
阿冰问我:“你相信命运?”
我说:“相信。就像我和你哥相遇,也是命中注定而已。很多事情只能用这个词语来解释。”
阿冰说:“命运总是残忍的。不过我不能接受的是,我哥会对我如此绝情。我和我哥都是我娘一手扯大的,我娘过世了,现在我是我哥唯一的亲人,就算我有天大的罪,他也不能六亲不认呀!”
我说:“你还会不会去找你哥?”
阿冰想了想,抬头看着我说:“不会,我已经死心了。”
我有些愕然,想问为什么,但始终问不出口,因为有些事情我已猜到。
阿冰嗫了嗫嘴,接着说:“本来,我对我哥还存有幻想。小时候,我哥很疼爱我,把好吃的都留给我吃,那份温馨感一直保存在我心中。就是因为有这份亲情,我对我哥一直牵挂心头。你知道吗?我为了寻找哥哥,已经负债累累了。去年的十月份,我就持续在广州、东莞、深圳各电视台,和各大报纸登出寻亲启事,尽管这种做法有点像大海捞针,但为了亲情,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每次去电台和报社交纳费,心中都默念着,希望老天垂怜,让我哥能看到消息。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我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还找妈咪借了一笔钱,都没有寻找到我哥哥的消息。我甚至绝望地想,难道我哥发生了意外,早已不在人世间?每次有这种想法,我难过得就想哭。”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哥只顾着捡垃圾,哪里有时间看电视看报纸呀。最多,他也只是看一下武侠小说。”
阿冰说:“我怎么会想到我哥会沦落到这种地部,在我的印象当中,我哥一直是很好强的,绝对不会做卑微的工作。”
我说:“你印象中的哥哥也许早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哥,他可能会因为捡一个垃圾罐头而跟人家吵起来。”
阿冰说:“是呀,时间在变,人也会变的。今天看到我哥这样子对我,一点亲情都没有了,我和他完完全全就像一个陌生人。也许,我们兄妹的缘分已尽。”
我看着阿冰,此刻的她脸上布满了沧桑。尔后,她又说:“不过,我并不怪我哥,因为我娘是被我气死的。我哥不认我这个妹妹,大概他心里有恨。”
我问她:“你妈真的是被你气死的吗?”
阿冰说:“是的。我爸是个矿工,因为矿井发生事故,早年死在了矿下,我母亲将我和我哥拉扯大,把我们当成了她的生命。我沦落为娼,我妈深受打击,心脏病复发。唉,我真的不孝,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阿冰说到最后,声音哽咽起来,接着就哭了起来,泪如雨下,仿佛眼前那一潭水库,都是她的眼泪。
我看着她,心里竟有些忌妒。因为她有个疼爱她的母亲,竟然可以为她而死。而我的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女人,本来就不怎么疼爱我,听说我沦落为娼,她为了保住家风,不让村里人笑话,竟然与我断绝了关系。
和阿冰比起来,我想我比她更悲哀。
或许,妓女本身就带着悲哀,因为那是一条与命运冲击的道路,踏上去,就注定后悔终身。
尽管有住的时方,但我对生活还是发愁的,主要是我没有钱了。为了救赵三连出来,我把所有的钱都填进去了。我女儿才几个月大,正是需要奶粉的时候,而我又不能去找工作,坐山空吃的日子真让人着急。于是,只得找阿冰借钱。
其实,阿冰也没钱了,她当初为了寻找哥哥,把钱都送给了广告媒体,而且还借了妈咪一笔债,至今没有还清。但是,阿冰还是把身上仅有的一千块钱借给了我。
有小孩就是麻烦,本来以为这一千块钱够我花一个月的,可是只用了半个月,一千块钱就见底了。主要是女儿生了一场病,又发烧又感冒,进了几次医院。医院那个地方,是烧钱的地方,一吊一瓶水就要一百多。
钱花完了,我又不敢找阿冰借。她每天都辛苦的去接客人,赚到的钱要还债,还要供我吃住,我怎么忍心再找她借钱。于是,我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就是打电话给孟大林,找他借钱渡过难关。
我觉得我欠孟大林很多人情债,每次没钱就找他借,惹出了麻烦事让他来摆平,现在被逼到绝路,我又想起了他。我想,上辈子我和孟大林一定有什么关系,否则这辈子也不会这样子需要他。
由于手机欠费,我到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孟大林。在拨号码之前,我心里暗忖着,如何把我和赵三连分开的事情说给他听。
接电话的不是孟大林,而是他老婆。我一听到是孟大林老婆的声音,就僵住了,不敢再说话。我心里很奇怪,孟大林的手机从来是不离身的,怎么会在他老婆那里?
女人天生是敏感的。尽管只是在电话中,但孟大林老婆还是猜到了我是谁,她声音嘶哑地问我:“是你吧?”
我心里暗想,这下糟了!只得硬着头皮,将嗓门故意装粗,说:“我是孟大林的同事。”
孟大林老婆说:“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用装了。孟大林死了,我已经不恨你了,恨你也没有用……”她说到最后,竟然是哽咽的声腔。
我心里一凛,几乎是惊叫起来:“孟大林死了?!”
电话那端传来哭泣声,像断魂一样。孟大林的老婆泣不成声的说:“孟大林死了,他死得好惨啊……”
我全身一颤,手中的话筒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