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早起，七点就来到了公司。拿卡刷门，见做的保洁的大姐已在旁边等候。我对这位保洁大姐已经很熟悉了，上班时她挨个儿擦桌子、拖地，下班时她又挨桌收拾垃圾。这份熟悉也紧紧限于一句句简单的“早上好”“谢谢”之类的礼节对话，她叫什么名字，家哪里的，都不知道。

今天也是如此，我问了“早上好”，就赶忙打开电脑做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来擦我的桌子，我欠身让了让，她看到桌子上的两盆盆栽掉了叶子，一边收拾一边说，是不是该浇水了？等会我帮你浇下。我陷在工作里的沉思忽然被这一句话打开了。在谢过之后我问，你们都是来这么早吗？她说，基本上都是，但过两天我们就走了。

“嗯？不在这儿干了？”我问。“是物业换了保洁公司，不是我们了，我们就得撤到别的地方了。”大姐回答。我一愣，“为什么换保洁公司呢？你们干得不是挺好的吗？”“你说我们干得还不错，是吧？”大姐因为我的“表扬”显得很高兴。“是啊，你们一直很负责任的。”我说。“谢谢啊，但也得走了。”以往我对她们说谢谢，她们也都显得无动于衷。而现在她说出“谢谢”让我有些惊讶，并随即感到有点惭愧，因为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

得到“表扬”的大姐开始情绪活泛地给我讲她们的事情。

她说，她们每月工资才1000块钱，还没有保险什么的，节假日加班也没钱。
她说，去年过年她没回家，保洁公司也没多给一分钱。
她说，她在这个保洁公司呆了3年了，每年过中秋的时候，公司都只发一盒10块钱的月饼。
她说，这个办公区的水瓶子、报纸等废品被承包给了一个人，她们打扫来的一些都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了，到晚上再拿走，还不能被发现，否则会被罚钱。
她说，她想离开保洁公司，去直接找一个公司，这样保洁公司就不会吃那么多的差价了。
她说，北京是好，但花销太大了。
她说，孩子由奶奶带着呢，辛苦老人家了，想回去看看，可回去一趟不容易，还花钱。
她说，其实你们也不容易，整天对着电脑，伤害多大啊。
……

大姐在办公区的另一边忙碌去了。我忽然想起来，在我工作过的地方，有太多熟悉的陌生人，他们做着各种看似边缘化的工作，打扫卫生，看着大门，指挥着停车，他们按部就班地存在着，但在某一时刻，又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们一直在忽略他们，也无从知道他们身后的来历和故事。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有烦恼，有高兴，有劳累，有小心思，有家……除了工作不同，我们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