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表,掉在了河里
(2009-07-20 18: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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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上海牌中学凤镇情感散文167 |
分类: 生活:生活家 |
多年之后,我才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块表的份量;而每过一年,那块表在我的内心就码重一分。无法弥补的错误,像往事的停摆,自尘封开始,锈迹生疼。
小时候家里有两个表,一个是挂在墙上的大表,母亲花了20元钱在县城买的,母亲会看着它准时地喊我们起床,给我们做饭,等我们放学,一晃就是十多年,直到现在,它还在坚挺地走着;另一块是揣在父亲怀里的,上海牌的钢表,拿在手上沉甸甸的,父母在田里干农活,对着时间回家,还是因为能让我们放学后能准时吃饭。
这样的一块表在当时的镇上也算“奢侈品”了。但我们从来没想到问过父亲它是怎么来的,值多少钱,只知道它的存在,知道父亲过两天就会很认真地给它上一次弦,会经常的拿出手巾擦拭它,每次都宝贝似的放到衣服里面的口袋中。
那一年,哥哥考上了中学,每天都要从家到镇上的学校之间往返几公里。我清楚地记得,母亲请镇上的裁缝给哥哥做了一身崭新的军黄衣服,而父亲则把手表给了哥哥。哥哥在同伴中像拥有了一个杀手锏式的武器----那时很多学生戴在胳膊上的都是3块钱一个的塑料电子表。我特别眼羡哥哥,同时满怀期待,因为母亲说,等我考上了中学,就会把这表转给我戴。
一次周末,我们跟着母亲一起去田里做农活,地块很长,从这头到那头差不多有一里。快到中午了,母亲让我们去田头的树下休息,她接着干剩下的活。田头有一排排的柳树,柳树下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天太热了,哥哥要跳下去洗澡,而我在一旁负责“放风”盯着母亲----她要知道我们下河洗澡,会很生气的----镇子上每年都有被淹的孩子。
哥哥在水里扑腾着,我发现母亲快到田头了,就喊他上来。等哥哥上来后穿上衣服,发现刚才放在衣服上的手表不见了。我们都慌张了,仔细想了想,肯定是刚才匆忙穿衣服的时候,把手表甩到河里去了。
哥哥差点哭了起来,赶忙下水去摸,河水淹过了他的头顶,但除了几个河蚌之外,他什么也没摸到。这时母亲到了田头,开始训斥哥哥,要他赶紧上来,哥哥开始哭着告诉母亲手表掉河里了。母亲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她要发火,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她小跑到邻居田里叫来东亮叔,一米八多的东亮叔跳到河里,在几十米长的范围内仔细地寻摸着,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找到。
母亲半天没有说话。我和哥哥吓得一声不吭。母亲问:你们再想想,是不是掉田里了?我们像在死灰中碰到了一点火光,连忙钻进地里去找。没有。母亲又问:是不是忘家里没带啊?肯定带了,哥哥几次看了时间。但还是把母亲的话又当成了一根稻草,我们撒腿就跑,期待着手表在家里的桌子上或者抽屉里奇迹出现。没有。
第二天河里的水平静了些,母亲买了烟,找了两个水性好的男人下到河里。除了泥,河蚌,石子,水草,那块手表依然没有踪影。母亲还是不甘心,专门去请了镇上的一个有“天眼”的太婆,据说她通神灵,能看透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太婆在收了母亲送的糕点后,开始“入神”,她摇晃着头咿咿呀呀地念唱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在河水往东三百米远。母亲又赶忙找人下到河里……没有。
自此,我和哥哥再也不敢提表的事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而噤若寒蝉,毕竟那是家里最贵重的东西,否则母亲不会连太婆都请了。也自此,家里就剩下一块表,在墙上滴答着,一年又一年。
后来我知道,那块表是父亲和母亲的信物,从在遥远的北大荒到的凤镇,无论家庭经历着怎样的磨难困苦,父亲母亲都一直为孩子们做着坚持,父亲因为身体的缘故,都是母亲忙里忙外,父亲很心疼母亲,却也只能如此,那块表是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了。我们却把它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现在我还时常地想起那块表,想它在哪儿,是沉在了河底被泥沙掩埋上了,还是顺着河水漂流到了很远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依然相信它还是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滴答着,也许已经沉睡,空留我无助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