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印章元素对现代标志设计的影响

杨盛钦

　　随着社会信息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以计算机为主要工具的现代艺术设计也广泛应用在现实生活中的各个领域。受各种艺术思潮和设计理念的相互影响，各艺术门类相互交融，互为贯通，潜移默化地对现代艺术设计产生着影响。在当代世界经济发展的格局中，艺术设计工作者越来越感觉到“中国设计”的重要性，对中国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设计之间的关系也进行了理性的思考。如何从传统的艺术元素中获得了灵感，设计出富有创意、具有民族特色和文化内涵的作品是至关重要的。
　　标志设计作为现代视觉传达系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它是将具体的事物、事件、场景和抽象的精神、理念通过特殊的图形表达出来。标志是一种特殊的、具有象征性的大众传播标记或图形符号，其传达信息的功能很强，在一定的条件下甚至超过语言文字，现在很多的标志都由传统的印章、汉字、图形等演变而来。印章作为中国传统艺术的一个门类，它由点、线、面相构成，融书法、图形、雕刻多种艺术元素于一体，其形式多样、风格多变，于方寸之间营造出万千气象。从先秦古玺到秦汉瓦当，从汉唐铜镜到明清篆刻流派，形态各异，精彩纷呈。印章不仅是中华民族在各个不同时期社会生活的形象诠释，同时也如实地反映出了人们在不同时期的审美旨趣。从设计的意义上看，印章也属于平面设计的范畴，开现代艺术设计之先河。
　　现代标志设计是以计算机为主要工具，由图形、文字和色彩为基本元素构成的，这里的文字不仅仅是为了传达信息，同时还起着美化装饰的功用，这一点与中国传统的印章艺术有着相通之处。印章设计中有“计白当黑”的布局，强调黑白对比、变化中求均衡；在现代标志设计中，同样讲究动静结合、疏密对比、多样统一等传统构图法则。由此可见，无论是传统印章艺术还是现代的标志设计，都有其共通的艺术形式美的规律。
　　印章是渊源深远的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形式，早在四、五千年前就已在中国出现，至今仍然是一种广泛使用的社会诚信表现形式。传统的印章以文字或图形为设计表现形式，以金属、骨质、石材等为载体，以刻或铸的手段制作，最终以印章所钤盖的印蜕来展示作品。印章有图形印和文字印之分，其功用尤多，有官私印信、佩戴避邪、简册封箴、死后殉葬、图书印记等等。其中亦有图腾、族徽等类似现代标志或商标的印章，从这一点看，标志起源于印章。标志和印章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以文字或图形为设计元素，或作为个人或团体的凭信，或用于识别、佩戴等。
　　汉字是信息的承载体，它是在象形文字基础上演变而成的方块字。汉字具有图形化、符号化的表现特质，从这一点看，汉字是一种符号，是一种以简单的点线为设计元素的特殊平面图形设计。由于汉字字形的多变性和书体的多样性的特征，发掘汉字中蕴含的深层文化积淀，将汉字应用于现代标志设计有着广泛的前景。2008年北京奥运徽标——“中国印，舞动的北京”，成功地运用了中国传统的印章元素（肖形印）作为徽标的主体图案，会徽中的“京”字不仅体现篆书之美，而且造型为一个舞动的运动员形象，其英文字体设计采用“汉简”书法，将中国传统的印章、书法同运动特征的图形巧妙结合起来，在传统的文化语境下传达了特定的文化含义，充分表现了中国传统印章的艺术特质和奥运会的人文情怀。“印，信也。”以中国古老的印章为徽标，寓意着诚信与承诺。北京奥运会会徽不仅为中国印章走向世界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契机，同时也是徽标设计史上的一个重大突破和创新。单纯从印章的艺术标准来看，整个图形的运动感较好，金石味体现得似乎还不够，因为它毕竟不是以刀代笔，而是利用电脑设计制作
的作品。（图1）
　　汉字虽然不是世界通用的文字，但符号化的汉字本身代表一种或多种含义，这一点，拉丁字母却无法完成。印章的设计不是简单地将文字组合到印面，这样只能使设计作品显得平庸和单调。同样，我们将汉字直接用于标志也是行不通的，只有在了解汉字的意义和构成法则之后，把汉字内在的精神转化为有形的物象运用到现代标志设计中去才能设计出好的作品。例如，2010年上海世博会会徽，以汉字“世”为元素进行设计，将“世”字造型为三人合臂相拥的图形，以“三人为众”象征着全人类，表达了世博会“理解、沟通、欢聚、合作”的理念。（图2）这一汉字书法的“世”字与2008年北京奥运会会徽的“京”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印章的设计非常强调汉字的造型和书法的笔意，如果说“京”字体现的是篆书之美和金石味，那么“世”字则更多地表现汉字造型之美和书法的笔意。同一个汉字在不同印章中有不同的设计表现形式，标志设计亦然而。中国人民大学校徽以三个并列的篆书“人”字为基础，其中三个“人”字分别寓意“人民、人本、人文”，三“人”并列，又隐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简洁而又具有浓厚的中国文化的味道。（图3）与世博会会徽相比较，同样以三“人”为主体造型，一个侧重形态生动、以形传神，另一个简洁、质朴，以形表意，充分体现了汉字在标志设计中的不同表现形式。
　　标志设计不同于绘画创作，绘画模拟自然，状物写形。标志设计它必须高度提炼、概括，以形传神，最终以图形化、符号化的形式向人们传达信息。标志的一个显著特性就是识别性、认同性，在文化交流、商贸往来等方面，标志超越了语言，起到沟通交流的桥梁作用。例如，2008年奥运会体育图标设计定名为“篆书之美”，图标设计的总体思路来源于书法中的大篆，用象形文字的意趣来表现现代运动的动势。图标以篆字笔画为基本形式，融合了中国古代甲骨文、金文等文字的象形意趣和现代图形的简化特征，图标易识别、易记忆、，即使不识别汉字的外国人，也能从汉字的造型中了解其中的含义。从而使奥运会体育图标显示出了鲜明的运动特征、优雅的运动美感和丰富的文化内涵，达到了“形”与“意”的和谐与统一，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和现代艺术设计的完美结合。（图4）
　　要突出中国设计的特殊性，设计师们普遍认为，中国文化符号是可以代表中国设计特色的元素，所以，使用汉字为元素的标志设计案例比比皆是。北京大学标志是在鲁迅先生设计的基础上丰富和发展而来的，整个图形像一方圆形印章，中间“北大”二篆字依形组合布局，有篆刻风韵，具有鲜明的传统文化特色。（图5）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简称中国文联)，其标志与北大标志创意相似，中间“文”、“人”合体，寓意全国性文学艺术家协会，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全国性的产业文学艺术工作者联合会组成的人民团体。（图6）清华大学校徽是由三个同心圆构成，中环左右并列着“自强不息”和“厚德载物”八个字，文字排列有瓦当和汉镜铭文布局之形式。标志看似寻常，其深刻的文字内涵和传统的艺术样式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君子人格教育和现代办学理念（图7）。标志设计不能只强调外在形式的表现，更要注重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如西安工业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校徽均采用秦汉瓦当的形式来表现，虽然采用了中华民族特有的艺术元素，但标志应有的文化内涵和鲜明的个性特色似乎不够深刻。（图8、9）
　　近年来，将中国传统的印章、书法和图形等文化元素融合于现代标志设计，备受设计师们青睐。2007年在北京举办的“当代篆刻艺术大展”会标整体造型为一个印章的形式，刀味十足。会标以三国吴《天发神鑯碑》中的“刻”字为创意，表明了篆刻艺术是以“刻”为特殊的表现形式，“刻”字由“亥”和“刀”两部分构成，“亥”为阴文，“刀”为阳文。2007年为农历丁亥年，“亥”字点明了大展的时间，“刀”字表明篆刻的主要工具，充分体现了篆刻艺术的精神特质。“刻”字下部巧妙地利用篆书的笔画构成一组弧线，具有“指纹”的意象，体现了印章原始的功用——画押。可以说这个会标兼具印章和标志两方面的特质，将印章元素和现代标志设计完美地统一在一个图形之中，既有传统文化内涵，又有时代人文气息。（图10）
　　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汉字的演化历史，就是中国人运用线形设计艺术的历史。苏金海先生1995年曾以篆刻的形式为江苏省甲骨文学会作会徽，其主体是以最能代表甲骨学内涵的“龟”字为元素。此字象龟侧立之形，选自《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会徽整体设计风格简洁大方、雄浑古朴，既可单独作为印章，亦可以印代徽，这和原始图腾族徽有相通之处。（图11）近年来，该会徽已被江苏省甲骨文学会广泛应用于各种出版物及宣传品中。山东艺术学院校徽以古文字“山”和“艺”为主要设计元素，“山”为笔架造型，“艺”为演奏之人，标志风格追求汉画像、汉印效果，古拙而纯朴，如作汉印观之，章法还有待于进一步推敲（图12）。杭州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标志纯用印章的形式来表现，根据“初”的字形结构进行创意设计，单纯从印章角度看，此印篆法娴熟、布局合理，看不出作为标志的因素。设计者将“初”字分左右两部分诠释：左边构图代表的是老师，右边是虚心求教的学生．老师正侧着头把手伸向求知的学生，而学生则是低头伸手接受教育，整个标志的包含传承和育人两层意思（图13）。作为标志首先要解决的是可识别性，如果要作太多的解释似乎不太适宜。
　　将现代标志设计与传统印章、书法、图案等设计元素相结合，应该把握好传统图形的精神实质与文化内涵，并让这种文化气韵在标志设计中自然地显露出来，可以说，标志设计是在一定的文化参与和制约下进行的。在现代艺术设计作品中，借鉴或套用印章元素的场合比比皆是，借鉴得好可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一味徒有其形，甚至将文字、图形任意堆积和组合，忽视形式与内容的和谐统一，只能算是画蛇添足。河海大学标志（图14）采用“河海”两字组合，共用“水”字旁，这在印章设计上也是常用的方法，自形依圆撑满，布局匀称，笔画线条颇具刀味，可以说是一方很好的印章。从标志角度上看，“水”字旁和“海”字下部，有“百川归海”之意境，形象生动，不失为一个好的标志。再看神州数码广告曾用过的一个图形标志（图15），将英文缩写“ERP”组合到一个印面，虽然看似印章，但失去了作为印章和标志两者的艺术语言。
　　标志设计是文化意蕴的浓缩，在现代标志设计中强调传统艺术精神，不只是为了适应经济市场竞争和设计市场化的趋势，同时也是满足现代社会对设计个性化、多元化的需求。印章作为一种凭信，还有诚信方面的含义，是在很严肃的文件或场合中才使用，对中国人来讲已经是很熟悉的东西，我国有很多标志就是以印章为设计元素，从推广上来说，这样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容易让人识别和记住。在传统艺术中找创意，找规律，把握形式与内容的统一，把握历史性与时代性的统一，以新的视点、新的思考去揣摩传统印章与现代标志设计之间的关系，探讨印章在标志设计中的表现形式与表现方法，不仅要借鉴国外设计的新技术、新思想、新理念和新材料等，同时还要注重对中国传统艺术中的美学思想、设计理论的研究，深刻理解中国传统艺术所表现出来的民族精神、博大的自然观和人文情怀，使中国的标志设计水平有新的突破，从而设计出更有文化韵味的现代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