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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静原创文化杂谈 |
分类: 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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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片羽
文/任静
看腻了都市阴郁的天空、喧嚣的人群,以及护城河里浑浊泛绿的一潭死水,便十分向往天青水蓝的故乡,那条窄窄的石板街,那些恬然徜徉在故乡石板街上熟悉亲切的人物,就一次次悄然入梦而来。
甜甜的玉米筒
正是小城学校放学时分,在小城窄窄的石板街上,映着我和亚玲姐细长的影子。在回家的路上,通常感觉很馋,我和亚玲姐的脸色常常呈现一种饥饿的色彩。听着煎饼的叫卖声从身边快速驶过,我们下意识地摸摸空瘪的口袋,不约而同地将口水吞咽下去。那时候街上供小孩子吃的零嘴很少,也许是没钱的缘故,我们不太关注百货大楼上的食品柜台。当时有一种叫玉米筒的小零嘴给我们留下了深刻记忆。玉米筒是一种由玉米面制成的空心棒,好像加了糖精,吃起来很甜。我和亚玲姐每人口袋里有二分硬币凑起来也不够买一根五分钱的玉米筒,可能是卖玉米筒的可怜我们吧,最终生意成交了。我们那时的心情甭提多美了,很公平地将玉米筒一掰为二,一人一半,尽管此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我们也舍不得很快将半个玉米筒吃完,只是含在嘴里,一点点吮吸、品味。玉米筒入口即化,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那种甜蜜的幸福感觉的确是一种至上的享受。如今回味,犹感舌尖上流连着淡淡的清甜滋味。
小手套温暖的感觉
亚玲姐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她的父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跟着父亲搬到小城来的时候,刚好插班到我所在的班级。我俩一见如故,很快好得形影不离。
那时,亚玲姐的父亲曹叔的工作还没有落实,为了生计,他在石板街上摆了一个小摊,经营帽子、袜子、手套和针头线脑等各种小百货。曹叔肤色微黑,极面善,脸上时常挂着一抹憨厚的微笑。他特别疼爱这个独生女儿,因此也爱屋及乌对我充满了慈爱,还常说我是他的二女儿。曹叔的小摊新到了一批比较时尚的手套和围套,围套既可戴在头上,也可卷起来堆在脖颈里御寒,极像现在时尚的毛衣堆领。曹叔慷慨地送我一副手套和一个镶有白边的红色围套。小手套是由尼龙线织成的,样子小巧精致,主体黑色,边缘绣一圈草莓红的滚边,手背上用彩线绣一朵美丽的小花,鲜活欲滴。我特别钟爱曹叔送的礼物,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温暖,我的手再也没有冻得又红又肿。
亚玲姐家距离学校比我家近,每逢刮风下雨雪天气,曹叔就会添加一个人的饭菜,让亚玲姐捎话请我去吃饭。曹叔拿手绝活是做面条,手工面,擀得又细又长,咬起来既坚韧又劲道,浇上油汪汪的哨子汤,再洒上香喷喷的葱花,极馋人食欲。之前,我吃饭比较挑食,对于豆豉、芫荽、葱等调料敬而远之。曹叔对此不以为然,说这傻丫头不懂美食,葱丝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调料。还邪门了,从那时候开始我竟然喜欢吃大葱了。
随着升学、结婚、生子,一天天忙碌个不停,我很少再回小城去。很长一段时间与亚玲姐失去了联系。后来终于见到了亚玲姐,才知道曹叔于前几年因病撒手人寰了。亚玲姐说,父亲病重时曾经念叨过我的名字。闻言,一丝伤感迅疾袭上心头,我后悔这么多年我竟然以忙碌为借口,没有履行过一次作为曹叔“二女儿”的义务。想起那双小手套曾带给我温暖的感觉,恍然明白我曾经那么奢侈地荒芜了一份无私的父爱。想到这里,一行清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滚落下来。
女理发师
国营理发馆开在县医院打对门的街上,门面很不起眼,和霓红灯闪烁的发廊相比,几乎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母亲从国营理发馆走出来,一头精干时兴的短发取代两根土里土气的长辫子,我感觉母亲的个子顿时似乎显高了,人也精神了不少。不禁对国营理发馆心存好感。随着街上一家家发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国营理发馆的理发师最终只剩下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太太。东子喜欢这家国营理发馆温馨的气氛,我便陪着东子去过几次。女理发师话不多,洗头、修剪、刮胡子,干起活来一丝不苟。她尽管没有学过眼下流行的冷烫、漂染,但是理的发型绝对一流。她不像一般发廊里的年轻师傅对着墙上花花绿绿的广告纸上的发型,千篇一律地照猫画虎,而是仔细端详每个客户的脸庞轮廓,根据各人的脸型特点,理出很有个性却适合其人的发型。这是女理发师的高明之处,小城街上几十家发廊,无人能敌。女理发师逢理发必修面,不过不收任何额外的费用,修剪之前要涂上一层白色的东西,直至起了泡沫,然后举起剃头刀噌噌几下将脸庞刮得青溜净光。她刀法极其娴熟,从未有人被刮出过血口子。细致地清理干净脖颈和脸面上的碎发头屑之后,女理发师一般还要用温开水洗净顾客的脸庞,再细细抹上一层类似雪花膏的东西,以防皴裂,并轻柔地按摩片刻。看到东子那般享受的模样,心底不禁泛上来一种酸酸的味道,我竟然在吃这个老太太的醋。感觉很好笑,爱情这玩意儿真的是容不得一丝杂质的,连一个奶奶辈的理发师的醋都要吃,我真的小气的可以。东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将脸凑到我面前让我对他的发型做评判,有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道扑面而来。说实话,这个发型确实很帅气,东子似乎看起来更加英姿勃勃。我们结婚照上东子的发型正是女理发师的杰作。
后来回小城过年,发现原来的国营理发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时尚的足疗店,门前一位红唇金发的年轻女郎,穿着暴露,正搔首弄姿向街上过往的年轻或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频抛媚眼。
我不禁忆起陪东子理发的那些温馨时光,不知道东子今安在?那位平凡的女理发师今又安在?再一次翻看结婚证上那张蒙上时光风尘的结婚照,丝丝缕缕的惆怅,如一叶扁舟轻轻划过心湖,溅了满腮滂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