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是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尤其他的散文,是公认的文人散文,没有空泛的说教,也没有宏大的题材,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文人的趣味所在。他写童年、故乡,写记忆里的人和事,力求淡泊,脱离外界的喧哗和干扰,精心营构自己的艺术世界,在浑朴自然、清淡委婉中表现和谐的意趣。他因此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每一篇文字,都自觉吸收着传统文化,浓郁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他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1940年开始写小说,这期间受到当时担任中文系教授的沈从文的指导。所以,我们从他的文字中,很轻易地就读到了沈从文的气息,那些文字,一如沈从文先生的湘西散文,毫无疑问地显示出他与沈从文的师承关系。
  汪曾祺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是在小说散文化方面开风气之先。他以散文笔调写小说,写出了家乡五行八作的见闻和风物人情、习俗民风,极富地方特色。
  他的作品在疏离中中透出凝重,在平淡中显示出奇异,风致清逸灵动,篇篇都是让人拍案叫绝的佳构。汪曾祺同别人的不同之处,正在于他师承沈从文先生时期,他在那里接受了西南联大正规的高等教育。
  当时,西南联大大师云集,从他们的身上,他耳濡目染学到了他们的精髓。尤其不同的是,他同那些大学者不同,他多半陶醉于辞章考辨之类的“小学”,做的是阐幽发微的工作。
  他从《世说新语》和宋人笔记中,学到了明清散文传统和五四时期的散文传统,从晚明小品中领略到了“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学主张。当然,他的文化修养,还在于他有一个好父亲。
  贯穿他一生的曲曲折折的沧桑经历,使他深谙“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古训,促使他不去追求反映时代精神的最强音,而是以含蓄、空灵、淡远的风格,努力建构作品的深厚的文化意蕴和永恒的美学价值,就像沈从文先生的湘西散文小说。不论是小桥流水的江南秀色还是小四合院的京城韵味,他都凭着对事物的独到颖悟和审美发现,成就了当代小品文的经典和高峰。
  汪曾祺的散文随心所欲而不滥情,传达的是一种情调,一种趣味。他的语言很少诗文辞赋典故,偶尔用时随手拈来,不着痕迹。他自己说:“我是希望把散文写得平淡一点,自然一点,家常一点的。”
  王安忆曾经说:“汪曾祺老的小说,可说是顶容易读的了。总是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平凡的事情。”
  我们看下面这段文字,印证王安忆的话,是再贴切不过了:“我家后园有一棵紫薇。这棵紫薇有年头了,主干有茶杯口粗,高过屋檐。一到放暑假,它开起花来,真是‘紫得’不得了,紫薇花是六瓣的,但是花瓣皱缩,瓣边还有很多不规则的缺刻,所以根本分不清它是几瓣,只是碎碎叨叨的一球,当中还射出许多花须、花蕊。一个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树上有数不清的枝子。真是乱。乱红成阵,乱成一团。简直像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放开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乱囔囔。”是的,汪曾祺的作品,没有结构的苦心经营,也没有题旨的玄奥深妙,娓娓道来,如话家常,乍看似乎不讲究章法结构,然而那是苦心经营的随便,是超越章法的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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