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将一束满满的油菜花插入花瓶时，就已丢失了三分之一的花瓣，但依然生机盎然，带有泥土湿润的清香。我视此花为鲜花，恭敬如宾，不以闲花为贱，野草为卑，奉为精神的良友

我以为，这是油菜花的序幕，真正的主角开始登场，那就是颗粒饱满的菜籽，缀满枝头才是本色的担当

油菜花

撰文/颜光明

当我捧着一束油菜花上高铁时，有人好奇地望着我。邻座的一位女士见我是用鲜花包扎方式，显得过于庄重和多余。她的眼神告诉我，这不是有一点过于矫情？

这种眼光不止于这位女士，就连高铁站的保洁阿姨都用不屑的口吻说，油菜花有什么稀奇，用得着这么对待？这就让送花的人很尴尬。

来婺源就是为了看油菜花。下榻酒店的大堂就是用油菜花来做装饰。友人见我对此感兴趣，临别时特地采集一束鲜活的油菜花，用上好的包装纸当作鲜花扎好送我。为的就是闲聊时的那句话：“姿容清丽厌奢华，淡淡平常不自夸”。

是的。我喜欢油菜花，浑身是宝。不仅喜欢它的品格，还喜欢它的奉献精神，“耐得无人观赏后，痴心结籽为农家”。在常人看来，此花属于农植物，过于普通，尚难与鲜花为伍，打入另册。但它似芸芸众生，漫山遍野，屋前房后，随意生长，平凡卑微，一旦聚拢，气势不凡，如云海浩渺，孕育力量，磅礴于天。小小黄花绽放，竟铺满大地，织出精彩华章，却谦和恭俭从不示傲。

然而，它常常被当地低估，因为太普通，不以为然，从未正视过。好奇的城里人大老远来看它，也许不仅仅是花。其实，单株地看油菜花，什么地方都能看到，并不觉得咋地，身子骨单薄，瘦弱，甚至一颗露珠都能压垮细嫩的花瓣。但在婺源看就感觉不一样了。由弱小凝合起来的那股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心胸激荡不已。

而真正看出油菜花的美和价值的并不是常人，而是皇上。乾隆有诗为证：“爱他生计济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当然，也有文人墨客留下不少赞美油菜花的是诗词歌赋，当作乡愁，或情感，抑或借景抒怀等，但总没有皇帝的眼光独到，即不当闲花也不当野草，而是看到了民生，相较于文人的呻吟也就不足挂齿，显得小气，不在一个频道上。

其实，油菜花很是娇气。上了高铁就发现它一路在掉瓣，撒了一地，碰不得，须格外地小心，只能放在座位前的脚跟旁护卫才是。邻座的女士见了说，此花不宜家养。她的友善提醒似乎在说，你并不了解此花的属性，哪有把油菜花当作鲜花宠的？

是的，此花应回归大地，离开了田埂地头，河渠溪流，也就没有了“春水新生”的意境，少了“僧墙画故人”的禅意，也就找不到“追黄蝶”的乐趣。

回到家，将一束满满的油菜花插入花瓶时，就已丢失了三分之一的花瓣，但依然生机盎然，带有泥土湿润的清香。我视此花为鲜花，恭敬如宾，不以闲花为贱，野草为卑，奉为精神的良友。

我知道此花寿命不长。开始用手机记录。没过一周，它就像落发的淑女，茶几上布满了“秀发”，很快就褪去了黄澄澄的霓裳，露出枝叶，挺拔，绿油油，更是喜人。我以为，这是油菜花的序幕，真正的主角开始登场，那就是颗粒饱满的菜籽，缀满枝头才是本色的担当。

当用扫把将一地的油菜花归入畚箕时，我以为是一种仪式，犹如是对上半场的致敬，开启下半场的奉献。

回想这一切，岂能无动于衷，不油然而生？

2021年4月10日于兰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