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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背影[二题]

(2022-11-21 08:09:50)
分类: 原创散文

故乡的背影[二题]

 

/邱晓鸣

 

名字

 

 

就要退休了,想想,挺可怕的。

退休,意味着老了,不想承认,也不行。

人社局通知我说,我的档案里有两个名字,如今,他们要我证明“我是我”,两个名字为同一个人,否则,不能顺利退休,至少,也会损失若干年的工龄工资。

我是知道自己有两个名字的。

娘的一生,生养了七个子女,在兄弟姐妹里我是老五,兄弟中,我行三。与众多乡下孩子一样,我是泥里水里泡大的,身上带着浓烈的草木的气息。

我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夜出生的,是双胞胎,另一个是弟弟。弟弟在出生后不久便夭折了。双胞胎,又逢中秋节,这些特点,易记得。但具体是哪一年出生的,我一直也没能弄清楚。没办法,那年月,日子苦寒,活人不易,出生年月什么的没人重视。后来,登记身份证,大多是随便一填。说来可笑,父亲与我,还弟弟老七,身份证上登记的出生日期,同为八月十五日。其实,父亲的生日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老七是农历冬月二十二日。

父亲给我起名宝玉。啧啧,听听,这名字,多金贵。

那时候,恰逢越剧电影《红楼梦》在乡间流行,人们见了我,唤贾宝王,村里的孩子们见了我也会起哄:贾宝玉,放响屁,顶风臭上三千里……。我讨厌越剧电影里的贾宝玉,心想,什么鬼东西,讲话女里女气的,一点也不男人。我也不喜欢自已的名字,总觉得身边小伙伴名字起得好,比如:红旗,卫东,志军,正友,全德……瞧瞧,这一个个的,叫起来多响亮。

年少的我,生性泼皮,玩劣,不羁。

家里的墙上,总挂着三个鞭子。麻绳搓就,打了结的。家里孩子多,鞭子是父亲的家法。小错用粗的,大错用细的,鞭子越细打起来越痛。

对于我来说,挨打是家常便饭。

犯了错,回家见了冷着脸的父亲,不用说话,自己主动从墙上取下鞭子,双手递给父亲,将裤子褪了,跪下,让父亲抽打。

我特犟。挨打,从不哭。这样一来,父亲便气,下手就重了许多。小小年纪,我就理解了“皮开肉绽”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并坚信我的理解是通透的,完全彻底的。

打得狠了,娘便拉开父亲,对我说,憨货,还不快跑。我不动,撅着屁股原地趴着,心想,反正,不能打死我。父亲见状更气,打的更凶了。娘好不容易才将父亲劝走,扶起我,看见伤痕,心疼地骂,真是个犟种。骂着骂着,娘便流泪了。我见不得娘的眼泪,慌乱中,嬉皮笑脸地哄着娘说,娘,江姐连老虎凳都不怕,打烂屁股算什么,不碍事的。

宝玉这个名字随着我从小学一直到参加工作以后。

那时候,六岁读书,小学五年,中学三年,加上我初三留级又上了半年。这么算起来,1979年参加工作时,我才十五岁。

我清楚地记着1979年的那个早春,天很凉,雾气很重,太阳还没出来,路边的野草刚刚冒出星点绿色,嫩叶尖上顶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碰,跌落下去,不见了。

我和父亲一前一后走在乡路上。

这一天,父亲带我进城去办理他提前退休,让我顶替工作的事情。那时候,我还搞不明白“顶替”的政策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顶替以后自己就有了城市户口和工作,从此变成了拿工资吃公家饭的城里人。家里人都在为我感到高兴,母亲和大姐连夜为我赶做了新衣新鞋:黄卡叽外套,蓝卡叽裤子,黑色灯芯绒面料的布鞋。新装上了身,我兴奋地连路都走不好了。

那天,我担心露水打湿了新鞋,脱了,提着,赤脚踩在乡路上,哎哟,脚底冰凉,龇牙咧嘴地走上一会儿,脚底就热乎了起来。

父亲回头望了我一眼,边走边说,到了地方,别人问你多大,你要说十八。

我说,嗯。

他说,到了地方,提前把鞋穿上。

我说,嗯。

突然,父亲停了下来,望着我励声道,你今年多大,大声说。

我望着父亲,迟疑了一下,然后大声说,十……十八岁。

父亲说,这就对了,说着,他笑了笑,说,若别人问你,就这样回答。

我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可是,我身高才一米五三,又长着一张胖乎乎的娃娃脸,怎么看也不像十八岁的人。

那时候,我算是弄懂了忧心忡忡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太阳出来了。

乡路弯弯,我和父亲一前一后走在乡路上,阳光把一高一矮的身影涂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像画,于是,就存在心里了。

这一存,就是一辈子。

如今,稍微一想,那幅画就出现了。

来到人社局,看见了自己的档案。我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翻着档案,看见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曾今,路过青春,逝去的盛年。忽然间觉得我的上半生正在慢慢溃散,那些曾经支撑人生的东西,比如:爱情,事业,梦想……都一一飘散,只剩一个自己,孤立于世间。瞬间,把自己弄得五味杂陈。

有些东西失去了,来不及感叹

有些永远走了,来不及悲伤。

档案里显示,我是1986年改的名字,但是,所有表格里都没有填写过曾用名邱宝玉,这就是说,档案里从1986年开始,前后出现了两个名字,如今,我得证明两个名字为同一人。我知道,1986年办第一代身份证时,负责登记的是我的中学老师。我随口一说,徐老师,把我的名子改了吧,随即说出现在的名子,老师记下了。不久,我领到了第一代手写版叫邱晓鸣的身份证。

人社局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得让公安局证明“我是我”,邱晓鸣的曾用名叫邱宝玉。否则,从1979年到1986年叫邱宝玉的人,不能以邱晓鸣的名义退休。这样一来,退休少算7年工龄。我辩解说,两个名字在同一个档案里,时间节点都能对得上的,明显是同一个人。他们说,没办法,有规定。

于是,我去了淮北市公安局。

在公安局的派出所,查到了19911218日从滁州迁入淮北的户口迁移证,姓名栏上写着邱晓鸣,除此之外,并无曾用名。派出所民警明确地告诉我,从滁州迁入时就是邱晓鸣,所以,他们不能出证明。想办,得回原籍滁州去。

打电话给滁州的家人,让他们去当地派出所查询我的户籍档案,开好了证明用快递寄过来。然而,滁州方面反馈过来一个坏消息,派出所里查不到我的档案。说起来也是,时间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原先的工作单位滁州市担子供销社撤销了,属地从公社变成乡政府又变成腰铺镇的一个社区,如今,连名字都改了。属地的派出所也随之变动了好几回,过去都是纸质的档案,我的档案也许在派出所多次搬迁地过程中遗失了。

查不到档案就不能证明“我是我”,这下麻烦了。

我将情况反映给淮北市公安局的相关部门,他们非常重视,当即给以淮北市公安局的名义给滁州市公安局发了协查函。二天后,我接到了滁州市公安局腰铺派出所的电话,他们约定了时间,让我本人回滁州去,协助办理相关事宜。

我回到了故乡滁州。

知道我回来,侄子小勇开车送我去派出所。

社区民警小支见了我,非常热情。他简单地询问了我的情况,让我别着急,马上去社区找几个认识我的人,做个笔录,然后,派出所为我出证明。说着,他叫来了一个协警。

来人见了我,喊了声三叔。我愣了一下,当即认出这是邻居陶家的老四,论辈分,他得叫我叔。至于他大名叫什么,我却说不上来。

我们一起开车去社区。

路上,我对民警小支说,协警小陶也知道我的曾用名,还有,我父母的墓碑上也有我的曾用名,这都能证明,对吧。支警官笑,他说,叔,你的事情,上级领导非常重视,专门做了安排,放心,今天一定能给你办好。

来到社区,见了许多熟人。

他们一个个都操着纯正的乡音,望着他们,我的心里不禁涌过一阵酸楚来:昔日少年今日老皆为谋生两奔忙

见了面,人们的话题全是谁发财了,谁混好了,谁离婚了又娶,谁又在城铁站旁买了房……。不知怎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充满变了味的实际,失去了最初的纯真。

我知道,社会发展,可是,所有的发展都是物质发展,而今,人进入群体性迷失。不是在这个物质战胜灵魂的年代几乎所有人都搭上了欲望的列车却把心和真诚留在了过去的岁月。 

一切非常顺利,最终,派出所出具了证明,证明了“我是我。”

离开滁州前,我独自去了父母的墓地。受疫情影响,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来看他们了。

太阳艳艳的,给墓园抹上了一层耀眼的亮色。我独自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望着碑上父母以及我们兄弟姐妹的名字,一时间,我的心,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抬眼望去,田野,树木,城市,楼群,山川,世界很大,生活依然辽阔只是,夕阳之下,再也见不着我的亲娘

人啊,总是要经历点什么,才会懂得。

总是要付出点什么,才会得到。

 

在故乡

 

对我来说,故乡这个词是滚烫的,既温暖又明亮。

那天,侄子小勇说,三叔,你回来一趟不易,去河边看看吧,大桥建好了,伏家湾拆了,据说,小伏村今年也要拆完。

听他这么说,我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说,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说,行。说着,我们下楼。开车。大哥住的小区叫万桥新苑,是回迁安置房。这里,离河不远,开车过去,十几分钟就到。

常言道:不忘来处,方知去向。

故乡的河叫清流河。

清流河发源于滁州西北磨盘山仙居涧,过清流关,一路向东向南,经来安县汊河集,南京浦口汇入长江。

我出生在清流河边一个叫小伏的村庄。村子不大,也就二三十户人家。清流河在那里拐了一个弯,河西叫小伏,河东叫伏家湾。以河为界,河东属来安县,河西属滁县(现为南谯区)

那里是个古渡口。

往上去,二十里是滁州城,向下走,二十里是乌衣镇,往西,过去四里便是津浦铁路的担子火车站。渡口占了地理优势,从早就晚,行人不绝。

摆渡的是个哑巴,整天啊吧啊吧地叫着,把日子吵得响亮。一支竹篙,一条木船,将渡口弄得热闹非凡。哑巴住在伏家湾,靠摆渡过生活。哑巴娶了个哑巴,生了三个女儿,个个口齿伶俐,耳聪目明,全是正常人。

打记事起,我就觉得伏家湾是繁华的,白墙青瓦的老屋老街,有商店,铁匠铺,油坊,碾米坊……就连河边的码头都是用青石板垒砌,糯米灰浆黏结的。看上去,既古朴,又壮观。

伏家湾有二三百户人家。人多,能人也多。比如,刘家就出了一个教授,在北京的大学里教书。杨家老二在省里做官,还是个厅长。王家四爷在台湾,赵家姑父在美国。除此之外,这里还出裁缝,铁匠,屠夫,劁猪匠,木匠,剃头匠……那时候,有事没事的,年少的我都喜欢过河去,比如,帮家里打酱油,买盐,买火柴,打点灯的煤油等等,实在没事,坐船过河去浪一圈,也是乐意的。

在我的记忆里,清流河就是我们的乐园。

春天,我们在河湾里放牛。河水是清亮的,风是柔的。河滩上,草儿,绿得养眼。堤上,杨柳依依,微风拂过,远远地望过去,团雾一般,一簇簇的,青里泛黄。折一枝,做柳笛,咬一节,咂咂嘴,苦涩里含着一股青香。

仲夏的午后,天,死热,空气,火一般流动。蝉,躲在林荫处,不再聒噪。大人们在午休。此时,年少的我们,风一般地溜出家门,聚集在了河湾里。船在,哑巴不在。这下可好,我们上了船,脱了衣裳,一个个赤条条地在水里,船上,可劲地翻腾……艳阳高照,河水清凉,哎呀,爽快死了。突然,岸上传来了哑巴的吼声,凶巴巴的,吓死个人。我们忙不迭地爬上船,拾了衣裳,跳上岸,鸟一般地散开去了。

秋天,河湾里的豆子黄了。玉米也呲牙咧嘴的,挂着红胡子,笑得开心。花生,山芋,这时节,全长成了。田埂上,一藤子的马泡果子,结得鼓鼓囊囊的,哎呀,馋死个人。那些瓜呀果的,勾魂似的,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扯进秋熟的田野中去。烧豆子呀,掰玉米,扒花生……那时候,日子苦寒,填饱肚子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冬天,河岸。我们靠着东墙站成一排,一边晒太阳,一边瞧热闹。冬闲,正是乡里娶亲送嫁的好时节。遇上好日子,一早上,过渡的迎亲队伍就有好几拨。摆渡的哑巴啊吧啊吧地叫得兴奋,要喜糖,讨喜钱,哎呀,这下哑巴发财了。

有货船来了,一溜三条,逆流而上。纤夫过来了,河湾里的纤道上,有妇人,汉子,也有半大的少年。他们胸前斜挂着竹制的纤板,背着纤绳,躬身迈步,齐心协力,一路前行。

货船近了,纤夫的身影渐渐远了。

看过去,画儿似的,清亮的河水、乌乌的船、高高的桅杆、纤道、纤夫远去的身影,像墨汁,滴落在弯弯的纤道上,浅黄色的河湾,上面,天空升得很高,蓝的深邃。

许多时候,望着远去的船儿,我总会想,远方有什么呢,那时候,真想随着船儿,去远方。

如今,一切都变了。

一条大桥横跨清流河,这里有了一个新名称:滁州大道清流河大桥。

渡口没了,渡船和哑巴也没了,河东伏家湾古老的村舍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新修的圩堤和河滨公园……河西小伏村拆了一半,留下几户人家的房舍,静卧在河畔,看上去,显得破败而又萧索。

站在雄伟的清流河大桥上,不知怎的,我的心里涌过了一阵莫名的忧伤。

船走了,岸还在。

面对不变的清流河,再也不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年郎

很多事情,只有失去了,回不去了,成为回忆的碎片时,我们的心才会有所触动算起来,从出生到离开,我只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可是,多年来,无论身在何处,我一直把故乡揣在心窝窝的最里面,但凡有空闲,总想回来看看。

起初,我是回来看父母的。父母不在了,就来看大哥、二哥。后来,二哥去了上海,村里只剩下大哥一家,我便来看大哥。再后来,建设清流河大桥拆迁,大哥家也搬走了,村里没有了亲人。既便如此,每次回来,我都要去村里转一转,若不去,心里便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去了,心里就好像踏实了许多。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想到这,心里酸酸的。

我想起了一句话,人,不一定要拥有,也许,失去才是圆满。

许多时候,遗憾,才是最完美的落幕。

来到我家的旧宅处,四下里看了看,除了一堆残砖断瓦,过去的,关于家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我在旧宅后面挖了些泥土,装进了袋子。泥土是新鲜的,低头嗅了嗅,那味道,甜丝丝的,既熟悉又亲切。

我把那袋土放进了汽车的后备厢。

小勇望着我,眼睛里满是疑惑。我笑,我说,带回去,养花。

他笑,他说,土,那里都有的。

我说,你不懂,这土,能安神。

我告诉他,过去,在乡下,婴儿闹夜或者受了惊吓,就在自家的屋后取土,凉干,装进小布包,放在婴儿枕头下,效果非常好。乡下出生的孩子,脐带都埋在自家的屋后,孩子的魂魄便留在那儿了。将来,无论多大年岁,或者远离故土,梦里的人,总会回到故乡。

听了我的话,他笑,他说,现在的孩子都在医院里生产,脐带也不知扔那去了,照你这么说,就是找不到魂了。

我说,所以,现在孩子娇气,难养,易生病。

这时候,大哥来电话喊我们回家吃饭。

小勇开车,路上,我们没再说话。

窗外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在我的印象里,这一带原先有好几个村庄的,如今,被宽阔的滁州大道,还有两侧的工厂取而代之了。

失望,我闭上了眼睛。

进了万桥新苑小区,忽见一个中年妇人在嚎啕大哭,旁边,围了一群人。妇人盘腿坐在地上,像唱戏文一般,哭一声,拍两下手,鼻子眼泪一大把地向人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原来,妇人也是拆迁安置户,入住小区不久。早上,她出门办事,回来后,望着一幢幢黄色的,外表长得一模一样的楼盘,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小区共有50楼,3000人家,人口过,他们大多来自南谯区下面的各个乡镇,是拆迁安置的农民,彼此间认识的人并不多。

妇人只记得自己家住333308窒,门口放着一只红色垃圾桶,但具体是那一幢楼,她忘记了。她本想打电话问上班的孩子,可手机落在了家里,自己也记不清孩子的电话号码。整个上午,她都在坐电梯,一幢楼一幢楼的找家。然而,小区里有几十个333308室,上上下下地坐电梯,弄得她晕头转向,反胃,吐了好几回,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家,于是,她整个人就崩溃了。

小区的物业来了,询问了房主的姓名,查了房屋登记表,分分钟就帮妇人找到了家。

所有的道理都不如自己摔一跤。我相信,从此以后,妇人再也不会找不着家了。

中午,大哥家的饭菜非常丰盛。知道我回来,侄媳妇下班时顺便从饭店要了一桌菜。想想也是,眼下,他们的吃穿用度全靠采买。家里的十五亩土地,全部留转给了别人耕种,每亩年收租金600元。大哥乡下小伏村的房子拆迁后,在万桥新苑小区分了两套100平方的安置房,侄子在镇上的住房拆迁后又分了两套房,位置都不错,一处紧挨着大明湖体育中心,另一处在城铁旁边,去南京只要25分钟。如今,小勇夫妻俩在附近的工厂上班,他们唯一的儿子农大毕业后,如今在省城读研究生。大哥一家虽然还是农村户口,但己经不再是农民了。

席间,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听大哥数落离开乡村以后的种种弊端。比如,楼房像笼子,不敞亮,住得憋屈。不习惯用抽水马桶。邻居不认识,没来往,人与人之间没有了人情味。没了院子,没了菜地,没了家禽家畜,听不到鸡飞狗跳,虫声鸟鸣……庄稼人,离开了土地,就像种在青石板上的庄稼,没了根基。

他告诉我,刚开始进城时,闲不住,找了份扫地的活,每个月挣点香烟钱,后来,年龄大了,人家不让干了。于是,他就在对面的烂尾楼前的空地上种了菜,没曾想,菜还没长好,就被人偷走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想当年,你顶替父亲参加工作,离开了农村,端上铁饭碗,吃上了商品粮,引起多少人的羡慕。如今,这世道真是变了。

他告诉我说,小区里,有人分了三套房,孩子小,房子是留给孩子长大结婚用的。毛坯房,没有装修,也租不掉,觉得空着可惜,于是,就在里面养了猪。没曾想,被人举报了,又是罚款又是拘留的,老三,你说,人家在自家的房子里养牲口,犯了什么法。

望着大哥义愤填膺的样子,我的心里涌过了一阵悲凉。

他说,我看过一个数据,近30年,我们国家消失了一百万个乡村。随着乡村慢慢地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族谱,祠堂,甚至连祖坟也平了。城里的房子越盖越多,乡里人拼命地往城里挤,城乡人口的生育率逐年下降。也许,过不了多久,小姨,大姑,二伯,三表叔之类的称呼,也慢慢的消失了。

 

 

面对忧心忡忡地大哥,我只能劝慰他,我说,人,这一辈子,许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生活的本质就是一地鸡毛,什么年龄该走什么路,一步都别想逃生活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顺其自然就好。如今,有句话说得好,世人能拥有眼中景,碗中餐身边人三餐四季家人闲坐幸福安康灯火可亲便是人间光景

听了我的话,他笑,他说,你讲得这些,我还都不缺。

望着他,忽然间,我觉得大哥老了。

啦,一转身就是一生所以我们都要学会告别,告别过去。我想,告别的候,一定要用心一点,用力一点

在故乡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在乡下,我们兄弟几个给家里盖了一幢前后带院子的大瓦房。房前屋后,绿树成荫,果疏飘香,院子里,鸡鸣犬吠,池塘边,鸭鹅欢唱。

炊烟起了,娘倚在门前,翘首盼望……。

 

作者简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淮北市作协副主席。

电话;1385616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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