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母女重逢(1)

  提到悉尼歌剧院，那是东方绮瑰回国投资的“出发地”。十年前，正是在中方赴澳贸易代表团秘书长陶诗靓、国家城镇建设部主任谭岚、英华公司总裁刘贵喜的积极鼓动、鼓励下，才下决心响应祖国改革开放的号召，怀揣一颗爱国之心，回国投资建设上海太奇凤大厦。而今天以一个监外执行的囚犯再去悉尼歌剧院，却成了不堪回首的伤心地。歌剧院未变，东方绮瑰却由金凤凰变成了“落汤鸡”，物是人非，情何以堪？但女儿要去，就是再伤心的地方也必须得去。东方绮瑰心想：“监外执行的八年，一定要好好陪伴两个女儿，以弥补过去十年的亏欠、愧疚。”想罢说，“琳琳、娜娜要去歌剧院，我们一道去吧。”

 东方绮瑰虽然离开澳洲有十年之久，但熟悉她的故旧还不少，为了躲避众人视线，她今天彻底化妆了一下：戴一顶半旧遮阳帽，佩一副普通太阳镜，着一身老式休闲衣，两女儿穿学生装。与昔年出行穿金戴银、环佩铃铛不一样，今天去悉尼歌剧院的东方绮瑰，完全是一个城市中的贫民模样。

  母女三人打的穿过悉尼大桥，很快到了悉尼歌剧院，在大门的两旁，挂满了电影海报——有《巴黎圣母院》、《茶花女》、《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傲慢与偏见》、《红与黑》、《悲惨世界》、《乱世佳人》、《与狼共舞》、《复活》、《双城记》……全是世界名著。

  东方绮瑰问道：“琳琳、娜娜，你们想看什么呀？”

  琳琳、娜娜一看全是大人看的片子，但为了讨妈妈的喜欢，琳琳说道：“妈妈喜欢看什么我们就看什么。”

  东方绮瑰心想：“爱情片、暴力片不适宜女孩子看，有教育意义的动画片倒是适合她们，但恰恰不在今天放映之列。”便说道，“琳琳、娜娜，你们看看，今天放映的几部电影只有《红与黑》、《悲惨世界》、《复活》，你们喜欢看哪一部，就买票吧。”

  “妈妈，要不我们先看看剧情介绍吧，看看哪一部电影我们最喜欢看。”娜娜说。

  “好的，你们自己选择吧，我这里休息一下。”说完，在就近一张长靠背椅子上坐下。

   琳琳、娜娜看了《红与黑》、《悲惨世界》、《乱世佳人》的剧情介绍，觉得都与妈妈的遭遇不贴近，只有《复辟》这部电影更适合妈妈看。这部影片揭露了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触及了法律的本质，并通过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的经历，表现了两人在精神上和道德上的复活。影片主人公卡秋莎·玛丝洛娃本是一个贵族地主家的养女，她被主人的侄子、贵族青年聂赫留朵夫公爵诱奸后遭到遗弃，由此她陷入了苦难的生活，四处漂泊达八年之久。后来她被人诬陷谋财害命而被捕入狱。十年后，聂赫留朵夫以陪审员的身份出庭审理玛丝洛娃的案件。他认出了被告就是十年前被他遗弃的玛丝洛娃，他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为了给自己的灵魂赎罪，他四处奔走为她减刑。当所有的努力都无效时，玛丝洛娃被押送去西伯利亚，聂赫留朵夫与她同行。途中，传来了皇帝恩准玛丝洛娃减刑的通知，苦役改为流放……

  琳琳、娜娜是何等聪明的孩子，影片中有“减刑”，有“改苦役为流放”，这不正是妈妈的真实写照吗？她们天真地想：如果真像影片一样，中国国家元首也能看到妈妈的冤情，亲自出面为妈妈平反昭雪，那该有多好呀？即使没有元首出面，只要有良心、有正直、有公正的法官为妈妈平反昭雪，也是实现了看电影的目的。

  琳琳、娜娜通过看电影海报了解不少世界名著反映的历史背景和人性善恶，不仅增长了知识，更明了了是非。看看时间离选定的电影开场还早，便继续认真地浏览下去。

  再说此时有个约莫五十出头的人推着自行车来到歌剧院大门外，停好车也朝电影海报栏走来。或许是看到附近座位上那个面貌气质非凡的女士与她极为普通的平民打扮不相称吧，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便惊叫了起来：“那不是密斯特东方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东方绮瑰听有人用英语来叫她，本来想说你认错人了，却偏偏这个人的语气是那么熟悉，便不由自主地回头一望：果然曾似相识，却叫不出名字。

“我是雷特啊，密斯特东方，你忘啦？十年前，我们在总理府交谈过呢。”

 做国家总理时的雷特与卸职退休后的雷特判若两人，不光是是岁月催人老，更是领袖与平民的风度、权杖、威严、气质上的极度反差，难怪东方绮瑰一时认不出来。

“啊？总理阁下，雷特总理，真是你啊！我是东方绮瑰。我带两个女儿来看一场电影。”

“正巧啊，我也是来为小儿子买两张明天的电影票。不过，我早不是总理啦，我现在是一个退休的普通市民。”

  “你不享受退休总理的待遇吗？”东方绮瑰有点好奇：买电影票还自己亲自来？外国元首退休后，享受国家给予的丰厚待遇——包括固定的年薪、保镖、私人秘书、保姆、司机、医疗、住房、出书版税等优厚待遇。要不，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竞选国家元首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动用阴谋诡计喊出漂亮选举口号来赢的选票争夺元首宝座呢？到底是为百姓谋福还是为自己谋利？

  雷特哈哈一笑道：“我是个典型的傻子，不仅谢绝了这些丰厚的终生待遇，还彻底退出了政坛，不挂任何虚职，不再过问政治，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做一介平民，种好自己家的几顷地，管好几头羊，上街买菜，在家做饭，吃得香，睡得稳多好啊。你们中国的领袖毛泽东早就说过：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句名言对我很适用。其实，治理国家更需要这句名言，世界各国若都按这个治国理念进行，政治上互不干涉，经济上互通有无，还有什么依附强国结盟抗衡？还有什么掠夺战争发生？所以，仔细想想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可惜，到了国家最高权力中心的人，只想自己的选票，只想自己的宝座，只想扩展自己的势力，其它什么都听不进、不重要了。我现在不问政治，不贪权力，就靠劳动养活自己，不是挺好吗？”

  东方绮瑰也笑了起来：“雷特先生说不问政治，可还是不由自主转到政治话题上。不过，你远离了政治漩涡，远离了权力中心，反而对政治、权力、治国的理解更透彻了。以我看，雷特先生是资本主义国家元首的榜样！”

  “哪里、哪里；见笑、见笑！”雷特谦虚地说。

  东方绮瑰心想：“雷特始终不提我冤案一事，难道他还不知道实情？或者知道了故意不说免得我尴尬？但既然有幸相逢，对别人可以回避，对他却是必须说出实情，更为了当年雷特总理倾力挽留自己的那一份真心，是我自己不听他的劝告，拒绝他的挽留才导致今天的不幸结局。在他面前，我应该把自己的冤情如实相告才对啊。”想罢说道，“雷特先生，您还不知道我的事吧？我……”

  雷特连忙打断东方绮瑰，摇摇手道：“密斯特东方，伤心事不谈也罢。”

  原来雷特在任职总理期间已经从外媒报道和澳洲驻沪领事馆通报中获悉东方绮瑰被冤判的信息。当时，雷特想过，是东方绮瑰当年为他总理连任出过大力，帮过大忙，这个恩是一定要报的。而且在那次会见中曾亲口答应她“有事可以找他，澳洲是她第二故乡，随时欢迎她回来（前文有过详述）的承诺。现在她有难，正是出手相救、回报的关键时刻。于是，连忙召集外交部紧急磋商此事——如何以国家名义为东方绮瑰开脱罪名？

  当时在外交部任职的陆克文提出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向中国政府提出：强调东方绮瑰是以澳洲公民身份注册公司在澳门——而澳门尚未回归大陆（东方绮瑰是1999年5月8日被软禁，澳门回归是同年12月20号，这个时间差可以充分利用。即使澳门已经回归，按“一国两制”原则依然可以利用国际通用的引渡法规），指出越境审判不符合国家法律规定，只要把案子移送到澳门，然后由澳洲政府出面通过与殖民国葡萄牙政府协调，很快就会解决。二是用断供铁矿砂为交换条件，迫使中国政府撤销东方绮瑰案子，并直接将其引渡回澳洲。

 这个方案不错：第一条有法可依；第二条“有利”可压。

 陆克文这个名字是他上大学时起的——原名凯·迈克尔·拉德，20世纪80年代后期，他在澳洲驻北京使馆担任外交官，负责分析中国政治及经济形势。这些经历使他对中国的了解远超过一般澳洲高层官员。他熟悉中国国情，精通中文，他的相貌特征又近似亚洲人，加上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毫无怀疑是一个典型的中国通。陆克文提出的特别是第二条，是他完全知道对于经济高速发展的中国——炼钢业，断供铁矿砂等于釜底抽薪、点了人家死穴，犹如掐脖子、卡喉咙一样难受，中国政府一定掂量掂量孰轻孰重——为了稳定铁矿砂供货，再不甘，也得立即放人。

  然而，当一个案子关系到两国核心利益时，雷特总理也不敢擅自作主，必须提交内阁讨论通过才能执行。哪知内阁中半数以上成员不同意陆克文提的两个方案，理由也很简单：第一方案要通过葡萄牙政府协调，没有好处给对方，谁帮你协调？第二方案断供铁矿石，等于赢了一个人的名声，输了一个国家的财富——掐死了中国，亏惨了澳洲，得不偿失呀！甚至，有少数内阁成员提出：你雷特总理和陆克文如此起劲卖力为一个侨民鸣冤叫屈，设法营救，是否怀有私人目的？

  就这样，陆克文的好主意被内阁否定，雷特营救东方绮瑰的计划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