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狱中绝食（2）

  第三次审判开始了。

  “9801号，鉴于你的身体状况，取下脚镣手铐，准予在被告席上坐下。”耿遂说。

  东方绮瑰今天出庭，虽然苦头吃尽，但见审判长换了人，狱警、狱医、审判官对自己身体还挺关心，顿时抵触情绪降低了不少，便点点头，示意感谢。

  耿遂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案子由秦珪院长经手，不允许你聘请私人律师，也不允许你当庭为自己辩护。从今天起，这两项限制取消。你可以聘用律师团授权他们为你搜集证据，撰写法律文书，依法为你上诉。同时，你可以当庭为自己辩护。”

 显然，耿遂的做法，既服从了高院的命令，又依法给了东方绮瑰应有的权利。

 今天东方绮瑰为出庭耗尽精力、体力，又发生了低血糖，实在没有力气辩护，便说道：“我今天精力、体力消耗殆尽，实在没有力气当庭辩护。审判长，容我回囚室后，稍稍恢复体力，再考虑聘任律师团和上诉的具体内容。这里，我再次重复申明：这场冤枉官司我要打到底，不管阻力多大，不管时间多长，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要坚持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耿遂审判长道：“依法申诉是每一个犯人的权利。但我今天告诉你的是，你给高院的申诉被驳回，维持死缓原判。”

  简单的宣判完毕后，给东方绮瑰一份复印件。

  这是第三次判死缓了。

  东方绮瑰回忆第一次听到死刑时，简直有点搞笑——一个只有报国之情没有害人之心的爱国华侨，怎么可能被判刑呢？更怎么可能会判死刑呢？那不是天方夜谭吗？她甚至猜想是法官拿错了别的死刑犯的判决书，张冠李戴，所以毫无心里准备，因此当听到法庭突然宣判死刑时，不以为意，以为自己是演戏，是做梦，是过家家，这是当时的情景。后来慢慢清醒过来，白纸黑字留下自己签名时，才觉得问题严重，死亡就在眼前，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想到死的可怕和恐怖，就开始反抗、上诉。后来再次宣判死刑时更是不服，以绝食抗之。现在是第三次被判死刑缓刑，东方绮瑰开始理性地拿起法律的武器。

  东方绮瑰接过复印件，心里平静，但实在没有一点力气当庭辩护。立即由钟亮、吕竹抬回看守所医务室治疗低血糖。

  算起来，东方绮瑰的案子正式开庭已有三次，历时三年，每次宣判的都是死缓，但奇怪的是：已经定罪、定刑的罪犯应该依法押入监牢服刑，为何9801号死囚一直被囚禁在中山市五桂山看守所呢？看守所关押的都是待审的嫌犯，一旦经审判定罪的就叫罪犯。那么东方绮瑰关押在看守所已经三年，是否说她还依然是嫌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定罪？那个死缓仅仅是为了留出一个以后重审的空间？这就更加证明，用了三年都没有侦查清楚的案子，早就应该作无罪释放了，之所以违法关押，只能说明9801是冤案无疑了。当东方绮瑰想到这一层时，向狱警吕竹借来了一本《刑事诉讼法》细细研究起来，果然发现罪犯与嫌犯的严格定义，简单说来就是犯罪嫌疑人在经法院审判定罪之前，只是有犯罪的嫌疑而决非罪犯，而罪犯是在有罪判决生效之后开始服刑的犯罪嫌疑人，才会改称之为罪犯，并移送至监狱服刑。

   还有，未定罪的犯人在看守所，以便随时能够提审，已经定罪的犯人则是在监狱服刑，不会隔三差五审讯，这样既能够确保犯人的安全，还能够保证犯人不会出逃。

 更有，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四条：对犯罪嫌疑人逮捕后的侦查羁押期限不得超过二个月。案情复杂、期限届满不能终结的案件，可以经上一级人民检察院批准延长一个月。第一百六十九条：人民检察院对于公安机关移送起诉的案件，应当在一个月以内作出决定，重大、复杂的案件，可以延长半个月。第二百零二条：人民法院审理公诉案件，应当在受理后二个月以内宣判，至迟不得超过三个月。对于可能判处死刑的案件或者附带民事诉讼的案件，以及有本法第一百五十六条规定情形之一的，经上一级人民法院批准，可以延长三个月；因特殊情况还需要延长的，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

  这些法律上明文规定的条款，南方省中院、高院一条也没有执行！有规定不执行，这明显是执法者在违法办案，幕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阴谋！

 从法院不采信被告证据为出发点，从关在什么地方引出怀疑点，从连续三年不结案为中心点，然后逐条对照刑事诉讼法，东方绮瑰本来就明白，现在更加明白，自己的冤案是共和国司法史上发生的一桩旷世奇冤。这件案子由简单（民事）逐渐演变成复杂（刑事），始终都在违法中进行着每一个流程，每一步、每一环的违法执法者都在有专业知识的法官眼皮底下畅通无阻，是什么让这些佩戴天平肩章的人民法官拿了国家的钱做损害国家的事？是什么让这些法官在9801号案子上蒙上了双眼，看不清是非，颠倒了黑白？ 是渎职、失职、失察吗？不，是金钱和利益让他们蒙上了双眼、丧失了良知，是私欲膨胀让他们丧失了公正和理智。

  东方绮瑰想到的问题，与高院成军法官提出的问题不谋而合。一件案子冤与不冤，尽管有各种不同的说法，但用法律这面镜子一照，就显出原形。

  可以肯定地说，真正的罪犯是昧着良心蓄意泡制和违法审判东方绮瑰的那些个人面兽心的贪官，这不是一个人、一个官能做成的坏事，而是一伙人集体的出卖良心！面对这一伙人，东方绮瑰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握有生杀大权的他们呢？况且已被他们囚禁在死牢里动弹不得，又与外界隔绝了联系。但东方绮瑰坚信，她的冤案迟早要平反，因为正义在她一边，尤其让她看到党和政府正在不断加大反腐力度，不断出台保护民营企业合法权利的政策措施，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虽然实践它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曙光已经出现。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一个世人尽知的东方绮瑰冤假错案，一个世人一致公认的东方绮瑰无罪案，南方中院、高院却偏偏不理睬、不认账、不纠正、不平反！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东方绮瑰因为治疗低血糖而躺在看守所的临时病床上，此刻又陷入了沉思。

    绝食让她从鬼门关又走了一圈，虽说高院满足了她重审的要求而停止了绝食，但维持原判，又非常失望，可又准许她上诉和聘用律师辩护又看到了平反的希望。这正是高院使出的诡计——阻止了绝食的进行，又把案子无限期拖着。不过，东方绮瑰静下心来想想，还是排除干扰养好身体后，把精力集中用到上诉和组建律师团队上，准备打一场昭雪平反的持久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主意已定，东方绮瑰不再忧虑，不再绝食，回到囚室后，开始锻炼身体。

  这一天看守所准予放风。

  东方绮瑰入狱三年来，要么被锁在地下囚室的水泥床上限制了自由，要么被审讯搞得怨气冲天没了心情，要么被冤案缠得昼夜不安，要么被病魔折磨死去活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力气，却因死牢里常年阴暗潮湿造成的严重关节炎不能走路。因此这三年中，除了开庭时走过的通道上呼吸过外面的空气，正儿八经的放风竟成了一种奢侈品！

  东方绮瑰由狱警吕竹扶着从地牢死囚室走到由铁丝围起的地面上，看到天高云淡，风和日丽，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来，随即深深地呼吸着，又连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一下四肢，顿觉神清气爽。

 “9801今天的气色不错，脸上有了一点红晕。”吕竹道。

 “多亏扁阙狱医精心治疗和钟警官、吕狱警多方关照，才有今天的我呀。等我平反昭雪，出狱后一定要重重的答谢你们！”东方绮瑰说。

  “答谢就免了。说到你的冤案，因为背景太大，我这普通新兵帮不上忙，而一般人也起不了作用。你若上面有熟人，可以通过他们向最高院反映情况，才有可能立案重审，争取平反昭雪。”吕竹虽是新兵，但很有正义感，为东方绮瑰出主意。

 “谢谢吕狱警的指点。要说‘上面’关系，上到国家领导人，中到市府首长，我都熟，但我早就自立规矩，与首长、领导的关系，只能有福同享，不可有难同当。现在我落难了，我就要履行诺言，不能为难他们，打扰他们，连累他们。我要光明正大走法律的途径，把伸冤之路走到底。”东方绮瑰正色道。

  吕竹赞扬道：“9801不畏权贵，不靠权力，放着‘官道’不走，只用法律武器为自己伸冤，这种精神令人敬佩，令人敬佩！”

  “我最痛恨官商勾结陷害于我，我怎么可能再走这条老路？当然，我找首长为我伸冤，是讨公道，与官商勾结阴谋陷害于我性质完全不同，但难免被人误解而背黑锅。”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嘛，想不到9801在自己冤案这件大事上，竟如此拘泥小节和在乎名节。不过，听老同志说，聘用律师团，走法律程序，是非常烧钱和非常耗时的。我学法律，知道打官司难啊，民间说：养了三年蚀本猪，缸满罐满；打了三年胜官司，缸空罐空。有的官司打赢了，已经倾家荡产。现实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啊！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找最有权威的领导，下一个指示，发一个文件，这比你从头做起，走法律路径要省力得多。”

  原来吕竹借9801号冤案说事，传递了打官司艰难的信息，本意是实话实说，却违反了狱警纪律。

   东方绮瑰听了吕竹的话，心里说：“打官司时间长我有心里准备，但赢了还要倾家荡产？我倒没有想过。我现在还没有打就已经被法庭没收了全部财产，还拿什么来打官司？聘用律师团不花钱能聘来吗？”想到这里，东方绮瑰说，“吕狱警，打官司需要很多钱吗？我现在两手空空，怎么打官司呀？”

   吕狱警道：“我刚才说的打赢官司也要倾家荡产，是指案值较小的那种，像你太奇凤案值达几十亿元的倒不会。我建议，你可以与律师团签订风险代理协议，打赢了按案值的百分比例分成，打输了分文不付。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提前支付律师费用。”

   东方绮瑰喜道：“谢谢吕狱警提示，谢谢！我就按你的建议打官司吧。”

   吕竹一看手表，急了：“啊呀不好，我们只顾讲话，放风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