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齐鲁晚报】打你的眼前路过
(2023-03-28 08: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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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 |
分类： 生活随笔 |
雪樱
不知世界上是谁发明了自助餐,让人爱恨交加。春寒料峭的周末,匆匆赶去参会,人们冬装里面裹着春装,穿得有些不伦不类。会议结束,过了饭点,大家一窝蜂拥入餐厅。还没给服务员递上餐券,只见长队已蜿蜒至门外,我不禁眉头微蹙。
吃自助餐,如一面无形的哈哈镜,着实考验人性。会议室里憋闷的气氛,在这里瞬间得到空前释放。新朋老友,三两结伴,或悄悄耳语,或客套寒暄,把社交场的众生相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对自助餐没有任何好感,感觉怎么吃都是浪费,怎么吃都吃不舒坦。我曾亲眼目睹一位糖尿病患者来晚了,守着两盘煎饼卷大葱的残羹难以下咽的可怜相,也近距离见过风度翩翩的领带男狼吞虎咽的饕餮相。这天,我坐着轮椅找到最里面一张空桌坐下,迎面过来一位女服务员,我索性请她帮忙去随便选几样菜。等候的空当,餐厅上方的吊灯直晃眼睛,也搅乱了人的心。这时,一个穿白羽绒服的女子走了过来,我欲让出旁边放外套的位置,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拎着皮包,低声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弄。”我连忙致谢。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说:“这碗热粥给你,还有这些,你想吃什么?”我的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随口说道:“要几只煎饺吧。”她举起筷子将煎饺拨到我的餐盘里,或许是看到我不再空等,才放心地找空座坐下用餐。
每逢在外就餐,我都习惯吃几只饺子,没有水饺,就用蒸饺或蒸包代替,因为饺子里有妈妈的味道,好像随身携带的一路叮咛,装着平安顺意的护身符。回到家里,我联系当天的会务工作人员,打听那位白衣女子的姓名。片刻,群里有人随手发了张当天的照片,我一眼看到她的身影,坐在第一排。原来,我有她的微信,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这样的方式。我给她发去一条信息,她秒回说“举手之劳”,伴着一个笑脸。我记住了她的姓名,就像记住了独自走夜路时的星星和下雨天陌生人高过头顶的雨伞。
打你的眼前路过,定格的是瞬间,看到的其实是自己。翻阅女作家鱼禾的《摧眉》,有个细节令我记忆深刻。老家堂叔下葬的日子,恰好赶在父亲生日这天,因为胃病戒酒、戒烟的父亲,那天破戒喝了酒,母亲也喝,觉得一辈子说话间就到头了。她有感而发:“过去的未来的时时刻刻,都只是原因、结果,是生命的必经之地。每一步,都是一生。”一步一生,一生也是瞬间。人生正是由无数个瞬间连缀而成的百衲衣,穿上是活着,脱下是死去,一穿一脱,都负载着恩典,我们能够记住的是生命之上的痛感。
有一件事,是朋友分享给我的。三八妇女节那天,公司放半天假,她去逛商场,人多,空调开得又足,令人头疼。逛累了,她进快餐店买了杯柠檬奶茶坐下小憩,看到对面一位老人注视着一对母女。母亲正在给孩子喂饭,手持小勺,嘴里哼着儿歌,脸上流淌着温柔的光芒。那位老人端着饭菜,举箸未动,目光游离,凝视着这一幕。朋友看出异样,便起身走上前,小声问道:“阿姨,我看到你眼里含着泪,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话音刚落,老人眼眶里渗出泪水,“不怕你笑话,我想我妈妈了。”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老人很难过地说。朋友鼻头一酸,忍住没哭,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留下自己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找我聊聊。”老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事后,朋友对我说,每个人都需要被照顾、被呵护,很多时候我们无法保证在父母跟前长久陪伴,但希望每位老人都能遇见陌生人的温暖对待。或许,这就是爱的轮回吧。
打你的眼前路过,好的坏的都要接受,这势必要提升心灵的承载力和转换力。似乎,今年春天格外漫长,各种花暗地里较着劲儿开,迎春花、山桃花、紫叶李、玉兰花,还有桃花、杏花、海棠,芍药等等,吸引得人一有余暇便四处游逛大饱眼福。就连我认识的花店老板也说,今年鲜花的生意特别好,身边不少人把买花当成了与买菜一样的刚需,仿佛个个都是急性子,要把春天抱回家。我喜欢给花儿命名,有些自不量力,这一捧叫狄金森,那一束叫奥康纳,再买一组叫索德格朗。友人送来一束鲜花,有玫瑰、康乃馨、香石竹、百合、尤加利叶等,香气撩人,一寸一寸,很快就把房间占满,那股子不管不顾的架势任谁也挡不住。我给它们起名叫辛波斯卡。恰逢城市冬季集中供暖结束,室内清冷,居家得披件羽绒坎肩,花香却愈发疯长。一连几天,我都像是坐拥整个花园那样豪奢而尊贵,心情也变得明媚阳光。
那天早晨,母亲把这束花抱到楼道走廊里,浇浇水、放放风,让花儿换换新鲜空气。她返身进屋接水,再出去,呆住了——花没了。楼道里寂然无声,空气里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花香,还有母亲追出去的一句自言自语:“谁拿了我们的花啊?”我又好气又好笑。既然占有是拥有,观赏也是拥有,随缘吧。母亲猜测道:“一定是个小伙子,从楼上下来,顺手牵羊,风一样跑了。”风驰电掣的速度,几秒间,抑或说眨眼间,“辛波斯卡”成了别人的花,这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此刻,我想起艾米莉·狄金森的诗句:“花的善意人若想拥有必要首先出示盖印的神圣许可。”花也是人,人亦是花,顺手牵“花”,连空气里剩余的余味也带走了,令我失落好久。像是谁家淘气孩子把春天藏起来了,叫人胡乱猜疑,却没有答案。
打你的眼前路过,有人、有花,有这五光十色的每一天。
不知世界上是谁发明了自助餐,让人爱恨交加。春寒料峭的周末,匆匆赶去参会,人们冬装里面裹着春装,穿得有些不伦不类。会议结束,过了饭点,大家一窝蜂拥入餐厅。还没给服务员递上餐券,只见长队已蜿蜒至门外,我不禁眉头微蹙。
吃自助餐,如一面无形的哈哈镜,着实考验人性。会议室里憋闷的气氛,在这里瞬间得到空前释放。新朋老友,三两结伴,或悄悄耳语,或客套寒暄,把社交场的众生相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对自助餐没有任何好感,感觉怎么吃都是浪费,怎么吃都吃不舒坦。我曾亲眼目睹一位糖尿病患者来晚了,守着两盘煎饼卷大葱的残羹难以下咽的可怜相,也近距离见过风度翩翩的领带男狼吞虎咽的饕餮相。这天,我坐着轮椅找到最里面一张空桌坐下,迎面过来一位女服务员,我索性请她帮忙去随便选几样菜。等候的空当,餐厅上方的吊灯直晃眼睛,也搅乱了人的心。这时,一个穿白羽绒服的女子走了过来,我欲让出旁边放外套的位置,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拎着皮包,低声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弄。”我连忙致谢。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说:“这碗热粥给你,还有这些,你想吃什么?”我的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随口说道:“要几只煎饺吧。”她举起筷子将煎饺拨到我的餐盘里,或许是看到我不再空等,才放心地找空座坐下用餐。
每逢在外就餐,我都习惯吃几只饺子,没有水饺,就用蒸饺或蒸包代替,因为饺子里有妈妈的味道,好像随身携带的一路叮咛,装着平安顺意的护身符。回到家里,我联系当天的会务工作人员,打听那位白衣女子的姓名。片刻,群里有人随手发了张当天的照片,我一眼看到她的身影,坐在第一排。原来,我有她的微信,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这样的方式。我给她发去一条信息,她秒回说“举手之劳”,伴着一个笑脸。我记住了她的姓名,就像记住了独自走夜路时的星星和下雨天陌生人高过头顶的雨伞。
打你的眼前路过,定格的是瞬间,看到的其实是自己。翻阅女作家鱼禾的《摧眉》,有个细节令我记忆深刻。老家堂叔下葬的日子,恰好赶在父亲生日这天,因为胃病戒酒、戒烟的父亲,那天破戒喝了酒,母亲也喝,觉得一辈子说话间就到头了。她有感而发:“过去的未来的时时刻刻,都只是原因、结果,是生命的必经之地。每一步,都是一生。”一步一生,一生也是瞬间。人生正是由无数个瞬间连缀而成的百衲衣,穿上是活着,脱下是死去,一穿一脱,都负载着恩典,我们能够记住的是生命之上的痛感。
有一件事,是朋友分享给我的。三八妇女节那天,公司放半天假,她去逛商场,人多,空调开得又足,令人头疼。逛累了,她进快餐店买了杯柠檬奶茶坐下小憩,看到对面一位老人注视着一对母女。母亲正在给孩子喂饭,手持小勺,嘴里哼着儿歌,脸上流淌着温柔的光芒。那位老人端着饭菜,举箸未动,目光游离,凝视着这一幕。朋友看出异样,便起身走上前,小声问道:“阿姨,我看到你眼里含着泪,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话音刚落,老人眼眶里渗出泪水,“不怕你笑话,我想我妈妈了。”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老人很难过地说。朋友鼻头一酸,忍住没哭,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留下自己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找我聊聊。”老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事后,朋友对我说,每个人都需要被照顾、被呵护,很多时候我们无法保证在父母跟前长久陪伴,但希望每位老人都能遇见陌生人的温暖对待。或许,这就是爱的轮回吧。
打你的眼前路过,好的坏的都要接受,这势必要提升心灵的承载力和转换力。似乎,今年春天格外漫长,各种花暗地里较着劲儿开,迎春花、山桃花、紫叶李、玉兰花,还有桃花、杏花、海棠,芍药等等,吸引得人一有余暇便四处游逛大饱眼福。就连我认识的花店老板也说,今年鲜花的生意特别好,身边不少人把买花当成了与买菜一样的刚需,仿佛个个都是急性子,要把春天抱回家。我喜欢给花儿命名,有些自不量力,这一捧叫狄金森,那一束叫奥康纳,再买一组叫索德格朗。友人送来一束鲜花,有玫瑰、康乃馨、香石竹、百合、尤加利叶等,香气撩人,一寸一寸,很快就把房间占满,那股子不管不顾的架势任谁也挡不住。我给它们起名叫辛波斯卡。恰逢城市冬季集中供暖结束,室内清冷,居家得披件羽绒坎肩,花香却愈发疯长。一连几天,我都像是坐拥整个花园那样豪奢而尊贵,心情也变得明媚阳光。
那天早晨,母亲把这束花抱到楼道走廊里,浇浇水、放放风,让花儿换换新鲜空气。她返身进屋接水,再出去,呆住了——花没了。楼道里寂然无声,空气里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花香,还有母亲追出去的一句自言自语:“谁拿了我们的花啊?”我又好气又好笑。既然占有是拥有,观赏也是拥有,随缘吧。母亲猜测道:“一定是个小伙子,从楼上下来,顺手牵羊,风一样跑了。”风驰电掣的速度,几秒间,抑或说眨眼间,“辛波斯卡”成了别人的花,这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此刻,我想起艾米莉·狄金森的诗句:“花的善意人若想拥有必要首先出示盖印的神圣许可。”花也是人,人亦是花,顺手牵“花”,连空气里剩余的余味也带走了,令我失落好久。像是谁家淘气孩子把春天藏起来了,叫人胡乱猜疑,却没有答案。
打你的眼前路过,有人、有花,有这五光十色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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