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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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离世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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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走了,没有任何痛苦的离开,父亲说,早晨还吃了早饭。
上周三晚,弟弟打来电话,讲爷爷去世了,周四火化,周五下葬。心里顿时悲戚,有一阵子失了魂样,这样的消息并不算很突然,父亲前一周说过爷爷可能不行了,随时会离开。爷爷走的这一天,90岁高龄,按照民间的说法是“喜丧”,我们都不该哭。
几米看着我的表情问我怎么了,几米爹告诉他,妈妈的爷爷去世了,几米接着说,我知道,去世就是死了的意思,死了就死了吧,妈妈还有人陪着呢,还有爸爸陪着...
让他松一口气的是,离开人世的是妈妈的爷爷而不是他的爷爷,他对妈妈的爷爷没有任何印象,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我说你是不会心疼的,他立即说,不对,我心疼妈妈,妈妈不用很伤心,因为还有人陪着你。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活着的人该好好活着,对于爷爷,这又何尝不是解脱,他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年。
爷爷走了,至此,我的祖父祖母辈的亲人都相继离世,最早走的是外祖父,然后是外祖母,接下来是祖母,最后一个是祖父,也就是我的爷爷。
周五,学校里期中考试,找了几个领导请下假来,与弟弟和母亲一起赶过去,父亲早已提前回去两天。
进了小村子,到了搭着爷爷灵堂的院子,意外的竟没有想象中悲痛欲绝的场面,男人们在院子里忙碌,女人们聚集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姑姑婶婶们正与几个晚辈媳妇在里面谈笑风生,或许,对于几个叔叔大爷,还有姑姑们而言,爷爷的离世,对于他们,更是一种如释重负,日夜轮流床前伺候,苦熬了十年,压在肩上的重担子终于卸了下去。所以,没有看到一个人当场真正的悲恸嚎哭,偶尔,需要跪地假装大哭一声做做样子。
只是,我的父亲早已哭的两眼红肿,声音嘶哑,憔悴枯槁,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看着很心疼担忧他的身体。母亲自从下车后,也坐在角落里哭了几回,就像两年前奶奶去世的时候一样。爷爷是个好脾气的人,脑子里始终是5岁时被五叔从东北带到这里,爷爷的模样,眉毛长长的,总是穿着一身洗旧掉色的中山装,口袋了系着一副老花镜,整日里笑眯眯的样子,他是乡下人眼里的文化人,一辈子以篆刻为生。我自6岁离开,回到东北后,再也没见过爷爷,直到举家搬回,见爷爷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我不知道女人们聊天的地方竟然还摆放着爷爷的骨灰盒,下午两点发丧,等待的过程很漫长,村子里似乎格外阴冷,除了聊天发呆看手机无以打发时间,对于那些复杂的繁文缛节,一点都不清楚,到最后仍是稀里糊涂的,只是跟着人群走,看着大家做什么,也跟着做什么。因为爷爷的离世,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又得以聚到一起,七嘴八舌的诉说离别之情,冲淡了灵堂里悲戚的气氛,甚至有一阵子的恍惚,忘了此行的目的,忘记了爷爷已经离世,忘记了这是送葬的日子。
直到有人进来,说跪拜磕头,要哭出声音来,姑姑婶婶们大哭着,只是但闻其声未见有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特别的悲痛。拜了几次后,有人进来用老式的抬椅抬走爷爷的骨灰盒,这才知道,原来爷爷的骨灰盒就摆在我们聊天的地方,爷爷如果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怪罪这些不肖子孙。
再后来,女人们被通知到院子里站好,我仍是不知所以然,糊涂的跟着,我们排在最后,在院子里等着一阵,又跟着人群来到村子里,路的两边站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热闹的村民,人们总是喜欢看热闹,喜欢眼看着别人的痛苦,将别人的痛苦当做热闹来看。
送爷爷骨灰下葬的路上,村里的喜热闹的妇女孩子一路追赶着,有的女人甚至钻到送葬的队伍里,凑到送葬的人的脸上,来观赏对方的痛苦,如若哭的面目红肿,她方才觉得有热闹可看。
到了村口,送葬队伍停下来,似乎是告别仪式,从很古老的抬着的箱子里,一层一层的端出食物水果来,男人们磕头跪拜,拜过后,男人送棺木下葬,女人们回避,返回散去。传说,下葬时,女人要躲的远远的,因为女人属阴,如果见了下葬,会把老人的鬼魂带回来,会让活人不安生。
从下车到爷爷即将下葬,也是到那一刻,我才似乎清醒过来,猛然意识到,那个长眉毛总是笑眯眯的爷爷永远的离开我们,已经在这个世上永远消失,眼泪终于抑制不住...
回来后,第二天,便开始发烧,浑身酸痛,如今,仍是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否爷爷怪罪自己怠慢了他,哭的少了迟了...
只愿爷爷在天之灵安息!
谨此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