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偶

因为有太多的话要说，我才会选择沉默
口中含有黄金的人生活在低处
过去的生龙活虎，都像尘埃堆积下来
等待下一次的打扰

这是什么地方？在命运之中
我是一个瞎子，天空像崭新的棉衣
风刮开一道口子，轻盈的棉花
纷纷扬扬，仿佛它们是
开在天空的虚无花朵，
等待下一次的摘取。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避开这一切
棱棱角角的东西，躲到棉花里去
做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做一个体味季节的人
做一个生活的测量员

生活在低处可以嗅到尘埃
我用颤抖的双手在寒风中为自己穿针引线


◎ 沉

使自己变重，沉下去，就能看见一棵
透明的树，可以看见哭泣的鱼儿
眼泪像泡泡一样越升越高
水面上却不起一丝涟漪

沉入人群中，胡乱摸一把牌
然后急急地打出去。空旷的田野上
火车在奔跑，天使在消逝
几个坠入深秋的农人在静静守望

沉入这广大的世界，雨滴
越来越重，打在人们惊恐的脸上
新的生命就要诞生，焦急的父亲
在医院的走廊上越沉越深

最后沉入一场舞蹈
伤心的舞蹈，黑暗聚焦在身上
景物在旋转，屋顶突然被掀开——
那故事像是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一双白舞鞋。


◎ 星期六在客厅看电影

灵感来的时候她正在煲一锅汤
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她跑过去
尝一口：“咸了。”客厅里正放着大片
那情节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窗台摆放着各种植物
可以让生活显得更有生气一点。
“男孩站在窗下，手捧玫瑰”
这种情节如今显得有点烂俗。

电话铃很长时间没响了
她觉得它是不是坏掉了？
拿起来，贴在耳朵上
听到一阵正常的盲音。

快到中午了，阳光很无私
电影正演到高潮部分。


◎ 雕刻时光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就是
我们幸福的生活。岁月遗失在
这些生活的缝隙中，地板上
床单里，生活的残骸无处不在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更看不见对手，你的敌人
甚至就是那遥远的星辰
或是一件布满褶皱的旧衣衫

能够拥有一个家，真好
拥有一个国王也不能闯入的
自由的心，是好上加好。
像是在冰面上缓缓滑行……

像是一件未完成的工艺品
你用刻刀一点点雕琢
在某一天，你会承认
自己是一个笨拙而快乐的工匠。


◎ 澄明

这杯水已经够浑了。我不知道这些年
除了让自己浑下去，我还得到了什么。
四肢常常在黑暗中感到冰凉
像是一只刺猬突然被无端举起

我无力改变外面的世界
它却可以轻易改变我，就像搅浑一杯水
那么简单。我只好把这当成修行
让自己像水一样浸透，随时改变形状……

可这杯水已经不多了，并且还在
慢慢减少。它曾经满得要溢出来
如今却在蒸发，在莫名消失
甚至坠落，四分五裂……

……而现在，我静静观察这杯水
看它从洁净到浑浊，最后竟然
变成清澈。

这过程令我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