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纸牌人生

他对我说，该我出牌了
我的手却微微出汗——
他们紧盯着我手上的牌
猜想大鬼小鬼是不是在我手上

这更像是一场梦
醒来时就莫名地坐在桌前
看到他洗着牌，笑容可掬
“来，玩一盘吧！”

于是我们就围在圆桌前
牌的背面是黑色的
谁都想猜透牌后的人心
谁的表情都像颤抖的烛火

这就是我们的纸牌人生
直到有一天，是谁感到疲惫
用颤抖的双手把牌摊开
“好吧，我认输。”
而我们靠在椅背上，早已两鬓斑白


◎ 甲骨文

那一天，他面容凝重
走过来，告诉我，那个人已经死了
“坠入山崖，群狼食之。”
是的，他叫我这样记载

王的鸟，取名大鹏
在笼中颤抖着双翼，羽毛纷飞
我坐在一堆甲骨中，与刻刀为伴
视力退化，直到变成瞎子

那些消息，都会进入我的耳
真与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只需要在甲骨上刻上
他们想看的字，想说的话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乐此不疲
直至忘了年龄，自以为掌握了时间的真谛
直到今天，他过来告诉我，那个人死了
我的心才动了一下，一时间竟忘记了刻画。


◎ 远方来的亲人

从远方来的老人，我还没有看见他
那时我正在看自己发白的双手
阳光下，手掌上总有一些东西洗不掉
我把手掌搓得通红，还是不行

老人走过来，面容亲切，让人想起
刚刚死去的亲人。他送给我
一包毒药
我把毒药涂抹在手上

他摸着我头上的短发，仿佛
想让我像韭菜一样快快长大
但我的想法是，我并不认识他
并且，我想要向下生长

阳光静谧得像一面镜子
我把脸贴在玻璃上
“记住这些，你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老人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小洞。


◎ 那一年

那一年，孩子们在操场上玩着
孤单的球。球很轻，质量也不好
落下去，又弹起来。但正合适
填充麻木的童年

到了晚上，星空与操场平行
那个跑道上的孩子停下来
喘着粗气。让汗水与泪水一起流下。

现在每到夜里，我都能听见
所有细微的响动，包括自己
正年轻跳动的心脏。像是一只球
碰地落下去，又碰地弹起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与童年有关
当那只球再次滚落到我脚边，我看到
那个孩子充满敌意的眼神

我想我应该回想起一件往事
可我觉得这里一切是那么陌生


◎ 攥着

我们的土地如此坚硬，走在上面
却感觉身子很轻，好像随时的一阵风
就能惊动沉睡的野兽
而周围城市的轮廓，如此稳固，安全
落日无懈可击，酒瓶屹立不倒
一阵风过，黄土已埋至腰间
攥在手里的硬币，嗡嗡作响
你的手里，攥着一只将死的苍蝇


◎ 遭遇时光

每当你停止奔跑，停下来
大声喘着粗气的时候，你的泪水
总是忍不住流下来，天空在上
好似一双大手压下来

“大地会收留你的眼泪”
你曾经被美误伤过
你曾看到一只丢了气煤芯的轮胎
在阳光下迅速瘪下去
一阵风过，像是耳语

每一阵耳语都像一把刻刀
你喜欢奔跑，怀疑着
天空投下来的一小块阴影
像一只黑眼球跟随着你

但这一切都构不成你厌世的理由
伟大的苦难上天不会赐予我们
你只有在奔跑中遭遇时光
被它磨成细细的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