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天，在超市

 

没有了皇帝，我走在人民的大道上

只向纯洁的心灵去膜拜。现在是

北京时间最散漫的时段，现在是

星期天，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休息

 

有时也是受罪。超市里，我的手

变得挑剔起来。都是些明码标价

的东西。而那些从不标价的事物

太虚幻，有时根本摸不着

 

因此超市里的人们是悠闲的

皮包里的人民币是悠闲的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看花了眼

而我总是握紧钱包，怀疑一切

 

生活就是这样。打倒了皇帝

又冒出商品的皇帝。

路过咖啡厅，路过小酒馆

努力使自己变得更轻。

 

 

◎ 风暴是试金石

 

这场风暴注定要到来，无法躲避

每个人，都是这样：为了反抗而手持刀锋

最后伤害的却是自己。有的人

从此软下来，变成了无脊椎的动物

 

风暴永远是试金石。你身边的人

可能有着多重面孔。而你自己，闭眼

进入冥想的黑匣子，往事一幕幕……

睁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我也曾做过懊悔之事，重要的是

我没有走到阳光下，接受审判

而是将它们放入最深的抽屉里，沾沾自喜

当风暴来临，它成了我心灵之堡最脆弱的地方

 

为自己开脱是愚蠢的。我的借口

是洁白的白鹅毛，却在某个时刻

变成了压垮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 阴影

 

任何东西都会有阴影。当我走在街上

看到大街上人们的影子东倒西歪

相互踩踏。在阴影之下，有多少人

露出了马脚和尾巴？

 

哦，太阳真够公平的。给了万物彩衣

又投下影子，仿佛留下了某些把柄。

它公平得就像幼儿园里发糖的小阿姨

让人难忘。究竟是谁，曾歌颂过这一切

 

什么没有阴影？鸟飞过，难道

没有影子吗？箭和子弹从大地升起

那些倒下的人，落下的泪，升起的烟

难道这一切都没有留下过影子吗？

 

当我走到空旷的田野上，我寻找着

自己的影子。仿佛是在思考

什么是没有影子的？

 

 

◎ 在阳光下死去的

 

有时在太阳下，人反而会变懒

像糖一样发粘。你几乎都要放弃了

你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好象正在死去

你是司仪，主持着这场小小的葬礼

 

是的。的确需要祭奠。你看

那纸钱正飞得开心，全然不顾你的眼泪

你想不通的是：那挺过了狂风暴雨的

却为什么在这大好光景里变为了逝者？

 

看看你自己：在物质中傻笑

靠在阳光的墙上，大声宣布：你

找到了靠山。再也不用承受指责与不解

从此，你呼唤物质为同志

 

而我来到你的墓前，用抒情的

眼泪辱骂你。你还会不会起来

再次握紧拳头，给我一拳。

 

 

◎ 晚安北京

 

我曾无数次地站在桥上，或者

坐在车里，走在路上，甚至是在梦中

见到过北京的夜景——你是如此美丽

让我忍不住想坐下跟你好好聊聊

 

我知道我有许多可笑的想法

在车里，你的风景总是一闪而过

仿佛我们都是流星，人如流星

在平庸的生活里，流星多么奢侈

 

而现在，我想对你说：晚安

我站在立交桥上对你说：晚安

你的夜晚将永远装在我心中

我的心里有一座虚幻之城，我不知道

该欣喜还是该悲伤

 

 

◎ 看客的悲哀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场球赛

结束了。过剩的激情像碎纸

等着被收拾。我突然感到烦躁

深陷进身为观众的悲哀中。

 

是的，作为看客，我无法在球场中

伸出自己的一脚。他们玩着

我看着，揪心着。最后的结果

悲与喜，与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举起奖杯的不是我

黯然离场的不是我

我无足轻重，走在街上

像是刚刚丢掉了一枚针

 

 

◎ 我想与乐器坐在一起

 

我想和乐器坐在一起。当生活

像是卡在了瓶子的颈部。我的周围

全都是人，那其中有的想拖我下水。

而我在寻找闪烁的，坚硬的，锋利的东西。

 

当我走在立交桥上。脚下有那么多的车

它们乱成了一团，却没有一辆可以

把我接走。我沿着街道一直朝前走

脚下是破碎的玻璃，它们在急着向我争辩。

 

但我想和乐器坐在一起。前面是整齐的

乐谱。我的领子洁白，主题鲜明

优雅像是一种病一样传染了我

我像是进入了耳顺之年，谁的话都听得进去。

 

——而现在，没有乐器，没有乐队

没有指挥，没有飞翔，生活没有指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