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迎接冬天

 

秋天在下完了最后一场雨后

我已经可以隐隐地闻到冬天的味道

冬天就在广大的北方行进着

暖气开始试水，煤车一辆辆往城里运

 

我们都做好了准备，来迎接

这挟裹着风暴的朋友。我渴望这个时刻

春天残留的霉味将被一扫而光

我们捂着冻僵的脚趾，唱一首俄罗斯的老歌

 

我知道暴风雪的后面就是那送炭的人

我将一人行走在雪地里，看一看

远方闪烁着寒光的星辰。寒冷使人清醒

当我重返温暖的小屋，镜片蒙上了厚厚的尘雾

 

我已准备好了手套、棉衣，父亲准备好了烧酒

然后我们企愿，愿冬天里只有打雪仗的孩童

没有路灯下瑟瑟发抖的身影。我突然

想要到外面种一棵树，看看它能否挺过这个冬天。

 

 

◎ 记09年北京的第一场雪

 

从外面回来，拍掉身上积雪，打开门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饭菜已经做好

全家都在等待我这个未归之人。

我冻僵的手指开始慢慢回暖。

 

想起早晨，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一片银白

我有些发蒙。这突如其来的雪

紧凑地覆盖在楼顶上、枝桠上和草地上

世界如此之新，有大片的地方还未留下脚印

 

我下楼，套着厚厚的衣服。雪还在下

北方的雪像是细细的盐，扑打在脸上

我想起从前一个南方的同学，第一次见到下雪

的那种兴奋。这雪如今又落在我头上。

 

现在，我坐在书桌前。厨房烧着热水

窗户上结了一层雾气。坐在这里

我可以不慌不忙地做任何事。窗外飞雪

一阵紧似一阵，不知何时才会停止。

 

 

◎ 炭

 

在雪天里我盼望拨云见日。

天气阴沉，难以抒怀。我还是想看看

那在烈火映照下的脸庞，那沾染了

烈火气息的头发、那么一种烈火的肆虐

 

我感到我脑中有一根神经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压迫它

给我疼痛，给我撕裂感，甚至给我

短暂的空白。哦，那乌黑的理想

 

在这个雨天里，我独自面对着火炉

但我不想歌颂火，我想歌颂火里的炭

它们经过了火，才从木质材料中显现

经嘴一吹，却又纷飞四散

 

面对着它们，除了温暖，还会有

某种罪恶感。它们在火中如此纯粹

而我浑身充满杂质，更不敢在火中逗留片刻

我只能嗅着这烈火的气息，像一个囚犯

贪婪地呼吸着铁窗外空气的蔚蓝。

 

 

◎ 风行

 

清晨当我匆匆在立交桥下穿行

我可以听到我头顶隆隆的轰鸣

甚至可以看见一缕缕灰尘从头顶飘落

落在衣服上，我轻轻将它们拭去

 

身处在这如闹市般的地方，蜗居着

深深地惭愧着。我是在惭愧

这世上所有多出来的无用之物。

让我与尔等一并在这新鲜的阳光下自由呼吸！

 

走上人潮汹涌的街头，我不禁

扣心自问：自己是否还拥有一颗不会屈服的心。

是否因年轻而轻薄，因无知而犯错

伤了人心却不知自省，如今心中装满了沉甸甸的石头……

 

今晨出门，我逆风行走。在风中

我闻到了薄荷的清香。那清香自心中来。

我的头发依然坚挺，让我不知该如何打理

在风中它们却乖乖地倒向一边，将我装扮。

 

 

◎ 化雪

 

对于日常的事物，我无法做到

游刃有余。当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一只将死的苍蝇飞旋在我们中间，我用余光

就可以将这三尺之地尽收眼底。

 

我是如此疲倦，看着窗外

阳光下正在变薄的积雪。几天前

从北方而来的风雪拍打着我的门窗

一声又一声的怒号掠过这座城市。

 

现在，这些正在融化的东西变做了

那场风雪唯一的遗产。一小撮一小撮地

堆积在墙角、草丛和缝隙里。像是

刚刚被打发出来的，末代的武士

 

我不知是否该为它们挪出一块

腾身的地方。当它们在我眼前化成水

然后飞升，变成水灵灵的仙气

我知道，来年风雪仍会封住我的家门。

 

 

◎ 古筝与剑

 

当我听见你发出的第一声声响

我的心立刻汹涌澎湃

这古老的声音打动了我，使我在

这刀剑蒙尘的日子里想到了封闭的冷兵器

 

请让我想你陈述：如果我是一条鱼

我将会逆流而上，直至筋疲力尽

而我是一个人，我遭遇的远远不止逆流这么简单

有时它是天幕、苍弯，有时它就是我命里的一块骨头

 

在月下，有人拔剑，在烛光中看那迟暮的锋刃

这古老的情景，在今天今日

仍可击中一颗年轻的心脏

悲伤欣喜阴晴圆缺，从来都是古今共赏！

 

如果你弹累了，就请休息一会

看看那从天边飞来的雁阵

如果你不为世间所容，就请你收剑入鞘

宝剑在手，仍可感到微微的颤动

 

在无人时，我听到你的喘息

在空无一物的晴空下，你的激情

略现多余。这就是你的人生

有多少正直的孩子在你的节奏里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