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变形

 

在夜里，黑色的楼房

像一棵棵高大的树木。

我相信，在它的下面

一定生长着巨大的树根

连绵万里，错综复杂

 

或者说，它不是树

而是一个个蜜蜂眼中的世界

那么一定有一个真正的诗人

在这个夜晚

梦想着脱离物质

像一只蜘蛛想要摆脱网。

 

而无依无靠的灵魂

还在寂静的树林中游荡

他们像一壶刚烧开的水

粗鲁地冲撞着顶上的盖子。

 

 

◎ 你

 

如果你待不住

你就不得不上街去

你会听到狗叫

会一脚踏进泥泞。

你要赶到中国式的公共汽车站

与同胞们一起挤车

然后你刚下车

就被一辆奔驰溅了一身水。

 

这一天已够倒霉

而你君子般坦坦荡荡

你是周星驰喜剧里的小人物

你热爱生活

因此你是真正的中国诗人

你讨厌八股

从未获过奖牌

你喜欢晚上准时关灯睡觉

因为你听说一盏灯

每年能使300只昆虫死于非命

 

 

◎ 机器

 

有时身体不舒服

像一台机器丢失了某个零件。

我就陷在沙发里，看报纸

上面说最近开了一家假发店

解决了本市所有秃子的心病。

 

我摸摸头；我正在脱发

但我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只是没了秃子

虱子就更难找了

世界就更暗淡了

 

在林立的大楼中

理想被一点一点凝固成玻璃

悬在楼顶。我想成为一个危险的

蜘蛛人，把它轻轻地取下来。

 

但我找不到一根安全的绳子

于是我必须克制自己

就像给河流按上水龙头

给一个勇士一张办公桌

 

 

◎ 注定

 

有时在诗中

我会偷偷露出小刺

与读者对立一下。

而生活正在慢慢被沉淀

它们消化为大粪，成为花园的养料。

 

我不想让河流白白流走

可是我抓不住它

我害怕会在以后的某一天

被谁五花大绑，不能反抗

甚至被袜子堵上嘴，不能叫喊

 

我避免着被绑架的命运

因此我穿着年轻的丝绸

像一个神父，走在街上

同时，未来的朋友、敌人也向我走来。

 

 

◎ 未来有多远

 

我不知道未来有多远

它在黑暗中露出狡黠的

金子的光芒，引诱我们

走下去。我们都是孩子

世界是我们最想要的玩具。

 

而在刺眼的白炽灯的照射下

如血浸透了纸张

使字迹模糊、可疑

于是你的一本正经变成了岁月的涂鸦

 

脸谱越来越多

堆积在脚下

众多的假山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谢幕了，一束光照下来

我看到了一张人类所特有的惨白的脸。

 

 

◎ 车·水·马·龙

 

我回头看了看：

大地不断在起伏

诗句像挤牛奶一样被挤了出来

青草正在变黄

慢慢成为黄昏的饲料。

 

这一路上不停地在放电影

一幕幕被一次性地播出

然后成为胶带，永久封存

或扔进某个垃圾箱的无底黑洞

 

世世代代过去了

可世界一点也不老。如今

小汽车们加快了它的血液循环

如果你疲劳了，就请慢一点开

 

我家住在三环的边上

每天看着立交桥上的车水马龙

像一张巨大的唱片在转动

谁不想参与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