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海开发商的2009情人节
安哥撰稿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不用怀疑,我就是那个为你们盖房子日夜操劳身心疲惫的人,我开“大奔”、喝“大拉斐”、坐头等舱,我的财富被你们诅咒,我就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商。2月14日,我跟你们一样迎来了2009年的情人节,在这个被城市怀春女青年们翘首一年的节日来临之际,我一个人躲起来了。
在上海附近的一个县城里,我孤独而可耻地走在马路上,天气从前几天的假春回到了冬天。我知道,这个冬天没有那么快过去,而我的冬天刚刚开始。
我坦白:在房地产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的那几年,我游走在银行家和官员之间如鱼得水,我管理着数千人的公司游刃有余,我安排老婆情人小蜜和“干女儿”有条不紊。但这一切在今天变成了一幅被水浸湿了的招贴画,陈旧又乏味。
我在小县城灰蒙蒙的天空下梦游,路边时装小店里走调的音箱嗷嗷叫着“月亮代表我的心”。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姑娘哆嗦着手持一支或一束蔫了巴唧的玫瑰花,身边的小伙子昂首挺胸搂着自己的美女招摇过市,他们很幸福。
无知而武断的读者,不要轻易认为我正在度过一个众叛亲离的情人节。事实上,我通情达理的发妻这时正在英国做陪读妈妈,我们早上刚刚通过一个情真意切的电话,她会用英语叫我“亲爱的”,让我不要太想她,我的回答是我非常非常想她。我如花似玉的情人正在跟她的男朋友约会,她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在这样的日子需要她。小蜜去了香港扫货,信用卡通过电话银行不断提示我她根本没有时间想我。“干女儿”,是的,那个正在读大学一年级经济法专业、相信纯真爱情的女生,她以为我在肯尼亚忙于购买金矿,我跟她单线联系的电话号码提示我不在服务区。
没有问题,我不像华尔街那些骗子风光时给女人买蒂凡尼的钻戒,危机时刻刚刚来临就被失业吓得屁滚尿流在中国的淘宝网上买假翡翠哄女人,即使上了床也是霜打的茄子。他们对自己的女人寡情薄义见风使舵,美国一家调查公司的数据显示,在这场危机开始之后,那些男性百万富翁们都削减了给自己情人的开支,而女富婆们则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情人身上大把花钱。在这一点上我始终如一地保持着一个中国式有钱男人的风度——我欠银行的贷款是数十亿,省下给女人的钱不但杯水车薪,而且会让女人看不起我,看到她们继续没心没肺地花钱,我感觉自己很豪迈。
选择像个鳏夫一样度过这个情人节,在小县城里微服逛街让我内心平静。我甚至在地摊上买了一袋糖炒板栗,鬼鬼祟祟地跟在偶尔发现的单身中学女孩后面,盯着她扭动着早熟的腰身自得其乐。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那个臭名昭著的亨伯特·亨伯特教授(洛丽塔小姐的首席粉丝),但这个小火花很快就熄灭了。
小县城看不出经济危机。商场门前的婚纱展如火如荼,围观的中年男人们伸长脖子看着那些假扮的新娘,眼中喷着热情的火焰,张大嘴巴陷入了沉思,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从他们身边像影子一样滑过。县城里的房地产开发依旧火热,“浪漫小户型”“亲情三居室”的横幅广告像前几年的上海路牌广告随风招展,但今天只属于玫瑰花,没有人对这些广告留意。
自作聪明的读者一定会认为我作为一个为富不仁的房地产开发商正在走向穷途末路,也许几天之后人们会在晨报的社会版新闻中读到一条消息说“上海某知名地产商不堪负债,情人节自杀身亡”。说实话,当我看到德国那个富翁卧轨的消息时,右眼皮狂跳了一天,我知道这只是头天晚上喝酒太多的后遗症,但还是心疑良久。不过,现实并非如此,我对公司的财务状况了如指掌并且充满信心。
我只是想过一个无聊的情人节,远离那些装腔作势的西餐牛排和温室玫瑰,在寒风中我挤在一群年轻男女中间,在这个县城唯一的“西餐”——肯德基门前排队。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看见我自己不再是个房地产开发商,而是个多愁善感语无伦次脸色苍白的专栏作者,我不是富人没有情人,孤独地走在一个陌生县城的小河边。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亲爱的读者,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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