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房子

BY 《东地产》专栏撰稿人 安哥

    一年半前，中国股市最迷人的那段日子，一个同事每天喜滋滋地打我面前晃过，要么掏出一支万宝龙的签字笔，要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登喜路的钱包，要么抬抬脚让我看锃亮的BALLY皮鞋，感觉就像是个奢侈品推销员。
　　说实话，他这种小人得志式的炫富行为很伤我的自尊。但我对中国股市的悲观情结影响了我像一小撮人一样在那个歇斯底里的日子里赚到钱（或数字），也没机会体验那种每天时而呲牙笑时而咧嘴哭的快感。我一如往常，每天睡到自然醒，到办公室很期待地打开邮箱，很失望地发现没有改变人生的邮件出现，然后到网上看哪个女演员跟哪个老板吃夜宵了哪里的宝马车主又打人了NBA赛场上姚明是否得两双了中国首富是否又换人了等等。去泡茶，抽烟，跟办公室里那个三分姿色七分胆量的70后姐妹交换一下最新的段子。
　　我就这样无耻地令人痛心地浪费着我将直奔40岁的中年岁月，全中国的股民都为我扼腕叹息。
　　2007年的夏天慢慢来到，上海大街小巷里的消息面变得混乱不堪。“央行某副行长的大姨妈”“证券会资深司长女儿的前男友”“某上市公司董秘的小蜜”都在四处发布十分内幕的不靠谱消息。法华镇路上给我做颈椎推拿的盲人姑娘根据收音机里那个振振有词的男中音的内幕消息投资的一万二千块只剩下八千块了。
　　我，一个冷静的深谋远虑的高瞻远瞩的市民决定出手了。但不是股市，而是火热的楼市。
　　一年之后，当我回想2007火热的夏天时，我仍然觉得热血沸腾。冒着酷暑，顶着烈日，有时是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我成了一名勤奋的看房人，我的足迹遍布上海的内环，中环，外环和外环以外十公里的区域。
　　看房是一件幸福的事，仿佛每一套房子明天就会成为自己的家。一边看一边盘算餐桌摆在哪里，鞋柜什么颜色，马桶是否用名牌，未来的女友喜欢多大的床。漂亮的售楼小姐也会让人浮想连翩。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售楼小姐说：我们是半个月后开盘，如果先生您有意，可以先付订金5万（8万，10万），到时会通知您来排队，抽签，抢房子。是的，她说的是“抢”。
　　每一个售楼小姐的一步裙各有风姿，但她们的口径在2007之夏是如此一致。我捏着湿溚溚的5万～10万块钱，面容憔悴地运用不太好的算术知识在自己可怜的现金与楼价之间反复进行沙盘推演，甚至请了一个三次都差一点通过ACCA考试的会计师朋友帮我做参谋。
　　在上海若干个楼盘间狼奔豕突了无数次之后，我选择了把手中的5万块订金庄严地交到了九亭某花园（该楼盘的名字跟北京2008的一场运动会有关）一个售楼小姐的手上。在接下来等待开盘日的十五天里，我像是等待未来岳母召见的毛脚女婿一样抓耳挠腮。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十五天后，我来到了某花园售楼处，据我判断，现场上千个人中，的确没有开发商雇佣的排队民工，大家是真的捋起袖子来“抢”房子的。这样的场面令人热血沸腾，让我想起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叶一些彩票现场，中了奖的市民满面红光的骑上了一辆名牌摩托车，身上斜披一条大红绸子，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剩下的群众“嗷”地叫一声，继续埋头抠奖券，但大多数人都是中了一箱肥皂或者毛巾。
　　正如各位聪明绝顶的看官预料的一样，我是那上千个人中连一块肥皂都没中的几百个人之一。我的5万块钱被轻蔑地淹没在了几千万块钱中间。又过了十五天，那个面无表情的售楼小姐才依依不舍地把钱还给了我。
　　我的眼中噙着委屈的泪水，把5万块钱用一张昨天的晚报包好，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离开了令人心碎的九亭某花园售楼处，我想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去九亭了（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后来还是趁天黑时去徘徊过叹息过）。
　　像我一样有过失恋经历的青年朋友们啊，当你万念俱灰之际，你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不再追求你们镇长的千金而转头娶了隔壁王木匠家那个经常满身木屑的胖女儿？
　　几天之后，在松江另一个更偏僻的地方，我麻木地付出了那5万块和更多的钱。我拥有了一份写着我名字的预售房合同。
　　从此，我的名字在上海的投资史上熠熠闪光。股市一路下滑，而我的心中充满期望。上海的楼市奇迹将为我创造一个辉煌的财富人生，你相信吗？
一年之后的今天，我苦涩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的遭遇。
　　一对年轻夫妇买了一套房子，但窗外每天早上都有火车经过，很吵。一天，丈夫上班之后，妻子请物业的人来自己家投诉：“你躺在我们床上试试，火车一经过，整张床都在摇。”物业的小伙子与妻子一起躺上了床，静静期待那列惹麻烦的火车经过。这时候丈夫突然返家，看着床上的一对“狗男女”，强忍羞愤之情问：“你们在干吗？”
　　“我在你家的床上等火车，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