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已未闻炊烟香
(2012-06-25 09: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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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山自然小兴安岭苏东坡仙境 |
九月中旬,深秋时节,正是小兴安岭进入“五花山”之际。
这里,一年四季分明。生机勃勃的春天,万物复苏,漫山遍野的绿色孕育着希望;郁郁葱葱的夏日,青翠欲滴,几乎看不到一块裸露的土地;白雪皑皑的冬季,银装素裹,又变成了冰清玉洁的童话世界。然而,这些都比不上令人陶醉的“五花山”。
所谓“五花山”,是秋分节气前后,金风吹过,轻霜一点,山里的各种树叶遇冷变了颜色以后形成的。层林尽染当中,以红、黄、绿为基本色调,杂之以或浓或淡的其他颜色。有火红的榶槭和色树,有桔黄的桦树和柞树,有墨绿的红松和云杉,还有黄绿相间的大青杨,以及色彩不一的各种灌木。这些看似随机自然组合而成驳杂无序的五花山色,其实是无可增删无法修饰浑然天成的有机整体。它像一幅幅硕大无比的织锦,花团锦簇,雍容华贵;它像一团团凌空绽放的礼花,五彩缤纷,艳丽无比。
能在这个季节坐汽车去伊春,无疑是一种享受。
我们午饭后从哈尔滨出发,在绥化境内还是松嫩平原的大片农田,到铁力市大体行程过半,也就开始进入小兴安岭山区了。此时,已是夕阳在山,树林荫翳。那些忙碌了一天的禽鸟陆续归巢,前后左右上下一片清脆的鸟叫声,使那本已渐入沉寂的漫漫秋山陡增喧闹,使那渐趋昏暗的五彩画卷凸现生机。这与那丰收在望的农田景色不同,一边是流金溢彩的凯旋乐章,一边是天造地设的自然风光。
傍晚时分,我们坐的车子跨过一道山梁,车头一转,进入了幽深的山谷。
突然,眼前一幅奇特的景象让我惊得呆了。一片似乎已经凝结在空气中的烟雾,在公路两侧的山林中间铺展开来。它不像风烟那样疾驰而过,也不像浓烟那样上下翻腾。它是悬浮在树林之间的烟纱雾绸,它使得这山峦叠嶂的苍茫暮色之中呈现了一种亦真亦幻若恍若惚如杳如冥的神秘气氛。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敢作声,生怕惊醒了这奇异的梦境。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刚一打开车门,就闻到了一股久违了的略带辣味的清香。不用问,凭记忆就可以断定,这是燃烧柴草的炊烟。
循着烟雾望去,果然,大山深处有人家——一座护林人住的小房子。那房子的烟囱中几乎垂直地升起一股深绿色的浓烟,到了树林的上头陡然转向两山中间,恰在公路上方舖展开来,形成这了画中奇景。
这不禁使我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我家住在嫩江平原的林甸县城。每年立秋一过,人们就开始到草甸子割草。晒干之后,一部分喂牛喂羊,一部分生火做饭。在那基本吃素的年代,每天下午放学以后,一闻到这柴草燃烧的味道,就觉得沁人心脾,同时也感到饥渴难耐。所以,刚进家门就会大喊:“我——饿——啦!”
当年,形容北大荒的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是有点夸张,可隐藏在草丛中的野鸡、兔子却真的是极难发现的,柴草多得是。而在林区,做饭取暖用的却是容易劈开又容易燃烧的桦树和松树的枝枒。碗口粗的树干被锯成二尺多长,再劈成四半,整整齐齐地码在院子里,哪家都会贮存个二三十立方米。就像那拆字的对联:“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为烟夕夕多”。
六十多年过去,山里珍贵的红松几乎砍伐殆尽,小兴安岭为国家建设贡献了自己的全部,现在的林业工人也由专业的伐木砍树,改行为植树和护林。而今,只能在森林公园里看得到仅存的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的壮观景色。它与五花山一样,有着诗和画一般的意境,给人以视觉和心灵的震撼。
现如今的五花山,实际是小兴安岭成材的松树采伐以后的次生林。这些桦树、杨树、柞树等被称之为先锋树种,松柏的幼苗在其庇护下缓慢地生长。直到个头长高了,把它们盖在底下,才会形成整片的松林。这,至少需要近百年的时间。
苏东坡散文《三槐堂铭》说:“松柏生于山林,其始也,困于蓬蒿,厄于牛羊;而其终也,贯四时,阅千岁而不改者,其天定也。”苏东坡所说的“天”,就是自然规律、客观规律。自然规律、客观规律不可更亦不可违也。
从过去几乎清一色的青松翠柏,到今天百余种树木组成的五花山,大自然赐给我们的已经太多太多。
(2011年9月去伊春路上的所见所思,一直萦绕于心,挥之不去,故为此文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