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伊川击壤集》序解读
(2009-06-15 16: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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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项解读邵雍《伊川击壤集》 |
分类: 击壤集解 |
邵雍一生作三千余首诗词,解读先哲邵雍的《伊川击壤集》自序,对于正确理解邵雍的诗词有着重要的意义。邵雍的父亲邵古深谙音律之道,作为一个好学的邵雍,不可能不懂音律,但邵雍为了以诗言物,以诗言事,保持事物人物之间必然的连贯,就打破了一些音律格式。可以从邵雍的《序》中,看到他对诗词深刻精辟的见解。为此在解读邵雍《伊川击壤集》之前首先解读《序》。
因为《伊川击壤集》所含诗词多,本人在自己的博客专门创建一个分类为《击壤集解》,在此敬告朋友。
【原文】《击壤集》,伊川翁自乐之诗也。
非唯自乐,又能乐时,与万物之自得也。
伊川翁曰:子夏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於中而形于言,声成其文而谓之音。是知怀其时则谓之志,感其物则谓之情,发其志则谓之言,扬其情则谓之声,言成章则谓之诗,声成文则谓之音,然后闻其诗,听其音,则人之志情可知之矣。
且情有七,其要在二,二谓身也、时也。谓身则一身之休慼也;谓时则一时之否泰也。一身之休慼(同戚)则不过贫富贵贱而巳;一时之否泰则在夫兴废治乱者焉。
是以仲尼删诗,十去其九。诸侯千有余国,《风》取十五,西周十有二王,《雅》取其六。盖垂训之道,善恶明著者存焉耳。
近世诗人,穷慼则职于怨憝(音dui,怨恨、憎恶的意思),荣达则专于淫泆(音yi古义同逸)。身之休慼发于喜怒,时之否泰出于爱恶,殊不以天下大义而为言者,故其诗大率溺于情好也。噫!情之溺人也,甚于水。古者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覆载在水也,不在人也。载则为利,覆则这害,是利害在人也,不在水也。不知覆载能使人有利害耶?利害能使水有覆载耶?二者之间必有处焉。就如人能蹈水,非水能蹈人也。然而有称善蹈者,未始不为水之所害也。若外利而蹈水,则水之情亦由人之情也;若内利而蹈水,则败坏之患立至于前,又何必分乎人焉水焉,其伤性害命一也。
性者道之形体也,性伤则道亦从之矣。心者性之郛(读音fu古代城圈外围的大城)廓也,心伤则性亦从之矣。身者心之区宇也,身伤则心亦从之矣。物者身之舟车也,物伤则身亦从之矣。是知以道观性,以性观心,以心观身,以身观物,治则治矣,然犹未离乎害者也。不若以道观道,以性观性,以心观心,以身观身,以物观物,则虽欲相伤,其可得乎!若然,则以家观家,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亦从而可知之矣。
予自壮岁业于儒术,谓人世之乐何尝有万之一二,而谓名教之乐固有万万焉。况观物之乐复有万万者焉。虽死生荣辱转战于前,曾未入于胸中,则何异四时风花雪月一过乎眼也?诚为能以物观物,而两不相伤者焉,盖其间情累都忘去尔。所未忘者独有诗在焉,然而虽曰未忘,其实亦若忘之矣。何者?谓其所作异乎人之所作也。所作不限声律,不沿爱恶,不立固必,不希名誉,如鉴之应形,如钟之应声。其或经道之余,因闲观时,因静照物,因时起志,因物寓言,因志发咏,因言成诗,因咏成声,因诗成音,是故哀而未尝伤,乐而未尝淫。虽曰吟咏情性,曾何累于性情哉!钟鼓乐也,玉帛礼也,与其嗜钟鼓玉帛,则斯言也不能无。
陋矣。必欲废钟鼓玉帛,则其如礼乐何?人谓风雅之道行于古而不行于今,殆非通论,牵于一身而为言者也。吁!独不念天下为善者少,而害善者多;造危者众,而持危者寡。志士在畎亩,则以畎亩言,故其诗名之曰《伊川击壤集》。
时有宋治平丙午中秋日也。
【愚翁解读】
《击壤集》,是(河南洛阳)伊川的一个老翁自乐的诗词。
这个集子并非单独为自乐而做,又能应时节、对时事,陈述自己在对万物观察中的心得。
伊川翁说:子夏(孔子的门徒)称诗的语言表达一个人的志向。在心里的理想为志向,以诗词的语言发出的言论为诗,感情涌动于心中而形成于语言,以声音韵律组成的文章而称谓是有音乐感的诗。是由此知道怀想时则称谓志,感觉的东西则称谓情,发出表达自己志向的方式则称谓语言,传播自己情绪的称谓声,语言按格律组织起来的文章则成为诗。以声音组成的文章则成为音乐。然后闻其诗,听其音,则人的志向情怀可以了解知道了。
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其中要旨体现在于两个方面,一个是自身的感受,一个是事物自然中表现出时事的情况。称谓自身感受的,则是指个人一身的休戚相关内容;称谓时事情况的则是指一时的闭塞和通泰。一身的休戚相关则不过就是贫富贵贱而已;一时的否泰在于你所处的时代的兴废治乱。
现在所可以阅读到古典的文章,是以仲尼删过的诗,十分去掉了其中九分。远古诸侯小国千有余,《风》取十五国的诗歌(《风》诗是从周南、召南、邶、鄘、卫、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豳等15个地区采集上来的土风歌谣。共160篇。大部分是民歌)。西周有十二王,《雅》采取其中直接管辖的六王区域做正雅诗词。(《雅》诗是宫廷宴享或朝会时的乐歌,按音乐的不同又分为《大雅》31篇,《小雅》74篇,共105篇。除《小雅》中有少量民歌外,大部分是贵族文人的作品。雅。是周王朝直辖地区的音乐,即所谓正声雅乐)。涵盖的目的是为了垂训教育,把以教育善恶为明确目的著作存下来让人听闻的。
近世的诗人,与贫穷紧密休戚相关的,则专职表现出怨恨、憎恶的情绪,与荣华显达相关的,专于反映出了其中的淫乐、安逸。与自身休戚相关所表达出的是喜怒,与时代的好坏所表现出的是爱憎。现在诗与古诗差距悬殊在于不以天下大义而为诗中的语言,所以其中诗词大多是轻率沉溺于情调的爱好。哎!情绪的东西可以使人沉溺,超过于水淹死人的威力。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表达了覆舟载舟在于水,不在于人的意思。载舟则为利,覆舟则为害,是说明通晓利害的问题在于人。不知覆舟与载舟的问题能使人知道有利害的关系吗?不知利害的问题,能知道水有覆舟和载舟的关系吗?二者之间必然有与人相处的。就如人能蹈水,不是人能蹈水,然而是善于蹈水的人顺应于水性,从而始终不为水所伤害。若以外界事物的自然属性而被人利用来看问题,则蹈水中有水的情况,也有由于人行为中利用水特性的情况。若以自我的意志而蹈水,不去考虑利用水特性的做法,则失败坏事的祸患立刻就到面前。又何必在意识上去区分人或者水,其中伤及性命才是最大的问题。
物体本性是自然之道的形体,本性的受伤则道也就只好服从了。心是本性的城廓,心受到伤害则本性也只好服从。身体是心的藏所,身体受到伤害则心也只好服从了。人所需要的物质好比是身体的舟车,所需要的物质受到伤害则身体也只好服从。由此是知道以道观性,以性观心,以心观身,以身观物,治理则是在追求达到需要治理的目的,然而没有达到远离危害的目的。不如以事物的自然之道去观道,以事物的自然属性观性,以心中的自然欲念观心,以身体的自然需要观身,以物种的自然内涵观物,这样虽然只是欲念中不想让两者相害的情况出现,其中可以得到启发呀!如果这样的说法成立,则以家观家,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也可以从中而可以知道,一切事物都是有自身的自然规律之道。
我自壮年专业从事于儒家的学术研究,可以称上了解的人世之乐哪有万分之一二,而可以称谓知名的、教人快乐的本来事物有万万种的。况且观物之乐复杂有万万种之多。虽生死荣辱转战于眼前,曾未入于胸中,那么变异的四时风花雪月不是过眼烟云吗?至诚为能以事物的自然属性去观察事物的道理研究,而使人和物两不相伤,尽力地归纳总结其中的情况,把苦与累都忘记了。所没有忘记的惟独有诗词了,然而虽说没有忘记,其实也如同忘记一般,为什么呢?我所作不同于别人。所作不限声律,不沿爱憎,不立固执和必然的私意,不希望得到名誉,如鉴于感觉到的事物就顺应他的情形,如有钟响就必有回声那样。其中或者是经习道理之余,因闲观时节,因静照物,因时事而起志,因物而寓言,因心志而发咏叹,因言成诗,因吟咏成声,因诗成音,因此有哀的情绪而没有造成伤害自己的局面,有快乐的情绪没有淫邪的心态。虽说是在吟咏中表达性情,那里有被性情所累呀!古人以钟鼓丝弦为音乐,金玉锦缎是礼法规定按等级所使用的器物,与这些乐礼相比我就相差很远,那么我的言语也不能没有呀。
肤浅无知丑陋呀。必欲废钟鼓玉帛,则其中含有的礼乐制度如何处置?人称风雅之道盛行于古代而不能在当今行为,危殆不是通论,是出发点站在自己立场而言论的说法。哎!独不念天下为善的少,而害善的多;制造危害的人众多,而坚持抗危害的人寡少。有志之士处于田野,则以田野的事物言论,所以诗集命名为《伊川击壤集》。
文集形成的时间在宋治平丙午年中秋。
注:治平丙午为公元1066年,当宋英宗即位后三年。邵雍生于1011年,所以这个《序》应当是他50岁时做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