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舞与中国形象
(2013-02-26 21: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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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讲演访谈 |
——在北京舞蹈学院的“舞蹈与中国文化”年会上的即兴讲演
书法界的“兰亭书法会”搞了一次庞大的歌舞晚会,书法歌舞成为“兰亭书法会”上最靓丽的亮点的,就是那副“书韵”。
终于,舞蹈走出来了,变成了“一切艺术之母”。这个“母”在于三大悖论,也就是说充满了神秘。第一个悖论,他是最原始的,也是最未来的。难道不是吗?舞蹈来自于最原始的人类的黑洞,但又走向了未来的最新潮。同时,他有艺术当中唯一的艺术现象,就是创作者和作品的合二为一。你能把舞这个创作者和舞的作品分开吗?但是,你能看作家、书法家的身体吗?你要看的是他写的字。第三,他是“酒神”和“日神”的统一。君不见舞者在舞蹈的时候理性和超理性、非理性同时并存吗?在现代意义上,舞蹈的自由解放感、舞蹈的高峰体验感、舞蹈的幻想动物感和人类集体的和谐感等是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的。我们知道,学者独立思考自说自话容易,但你要百人、上千人的舞蹈举手投足完全一致,何其难哉?
于是,一切艺术之母侵入了书法。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而草书大进,中国绘画可以有飞天,汉代有画像砖,唐代有吴带当风。终于到了古典舞的时候。
古典舞开始驯服了,那种原始生命力和里比多开始被更多的“礼乐”所驯服了。古典舞被礼乐驯服以后,问题也随之出现了。首先,个体生命的冲撞和礼崩乐坏之间的关系怎样表达。其次,在魏晋时期,“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怎样表达?这里边的含义非常深。唐宋时期,辉煌壮丽的盛唐气象,百人千万的乐舞和个人自己舞者的生命感和孤独感如何表达?到了明清,舞者更多地回归了民间。再往下,现代性修改了中国文化的符号和编码。
我们都知道,现代舞如何如何,其实一个有很大的问题就是:奥斯威辛之后为什么写诗是野蛮的?我同样要问:奥斯威辛之后舞者是不是也是野蛮的?为什么中国看世界的时候发现,世界变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从古典的优美、理想、形而上和壮丽、辉煌退回到了卑琐、阴暗、本能和迷茫,甚至是歌颂死亡?就在于,当六百万波兰人和六百万犹太人赤身裸体被希特勒送进了毒气室的时候,他们仰头,他们呼唤:上帝在不在?这个时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上帝在,并拯救他们,第二是上帝不在。可惜结论是后者。于是,所有的艺术家被震撼了。因为,当一千二百万波兰人和犹太人赤身裸体走进毒气室的时候,他们希望上帝出场,但上帝选择了沉默,上帝选择了退场,选择了不出场。于是,艺术家再也不相信上帝了,艺术家再也不相信上帝带了的光了,艺术家再也不相信上帝的光带来的舞者那种蓬勃向上的挣脱地球吸引力的芭蕾舞了。他们仅仅想表达自己内心那份痛苦、那份绝望,于是现代舞中所有的恶心的现象、肉体躯体的现象、所有痉挛的现象,都可以理解了。
但是,人类仅仅绝望就是希望吗?我想不是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古典舞遭遇到了双重困境。一方面是他的古典的氛围,他的历史和他的传统,一言以蔽之,他的陆地文明已经越去越远了,我们终于被海洋文明所取代。在这个时候,我们该怎样面对我们的古典?于是,古典舞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一方面用了芭蕾舞的形体训练,一方面用了我们传统舞蹈的一些符号和动作。这样做有两种可能,如果做得好,那是中西融合;如果做得不好,就变成了两张皮。在舞蹈界一直反思到底是“土芭蕾”还是“老戏曲”的问题。我想,在我们的古典舞当中这是应该深加思考的。
但这还是业内的、专业范围之内的问题。应该放到更大的范围内来看。人类被西方引导了五百年,这五百年无疑让我们的科技和政治更加清明,科技更加先进。但是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幸福感、我们的宗教进步了吗?中国1952年和2005年相比,2005年的GDP比1952年增加了270倍。但是,我们的幸福感增加了270倍吗?没有,为什么呢?就在于我们的文化远远落后于我们的科技、经济。人们的幸福感没有增加,人们的不快乐感更加突出。半个世纪以来,我们的经济发展了,但我们的审美趣味和道德人格却没有增长,这是很危险的。包括中国古典舞在内的中国艺术对中国文化和审美的增进将起到重要的作用,刚健清新人文精神永远是中国古典舞的灵魂,也是我们从事一切学术研究的基础和核心价值。
在这个时候,中国文化的重新出场有重要的价值,同样中国舞蹈特别是古典舞大有可为。就在于,一方面他将拒斥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灯笼符号”。我每次看见奥运那些就像晚上带着面具的野民或者野魂在招魂一样的灯笼的时候,我就感到不寒而栗。在我看来,中国的刚健清新、天行健的艺术永远要存在。我们不像芭蕾舞那样去挣脱地心的吸引力,而是去挣脱人性的沉沦力。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的舞蹈应该率先在国际的艺术论坛上提出:中国应该给新世纪的世界以什么样的审美感受。
唐诗宋词非常的优美,但是他们越去越远,今天被“梨花诗”取代,被“裸体诗”取代。同样,今天跳舞,我们的舞者更加变得无赖。舞本来是充满原始能量的的,但今天却被用得最滥——裸舞比比皆是,用得最世俗——伴舞比比皆是,最无奈——变脸变性的舞者比比皆是。古典舞该怎么走?难道理论家和舞蹈家不应该深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