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重量与海外前景(三)
(2010-08-02 05:41:01)
时间:2010年4月23日下午3点至6点
地点:美国丹佛李泽厚先生家中
人员:李泽厚
六
王岳川:你作为美学大家,对艺术有什么样的实践和爱好?
王岳川:我注意到你家里墙上有很多你拍的照片,是不是你对摄影艺术很感兴趣?
李泽厚:我喜欢拍照片,但并不专业,我每到一个国家就会拍很多照片。我横跨欧亚大陆,走了很多地方,我最欣赏的是去了柬埔寨,吴哥文化很有魅力,值得学界重视,中国很少去注意、关注,这方面的内容很重要。
王岳川:我看见你的墙壁上有几幅书法,你喜欢书法吗?你作为美学家对书法怎么看?你研究华夏美学,对青铜器等谈得比较多,但对书法好像谈得比较少。
李泽厚:我喜欢中国书法,但是对书法研究不深,更谈不少书法实践。但是我特别喜欢书法那种自由状态,那种飘逸超迈的境界,还有书写内容对中国文化的深刻表达。但我只是喜欢,没有深究。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我没有研究的不敢乱下定论啊。
王岳川:其实你在谈论宗白华先生的时候,就已经触及到了中国书法。宗白华先生的中国立场使得他更多地关注中国文化中国艺术乃至中国书法。
李泽厚:是这样,书法是表达情感的形态,无论是草书还是行书,而楷书的形式感更强一些。我曾说国,唐代绝句(入乐)、草书(线条)、音乐、舞蹈这种“音乐性的美”,将中国传统重旋律重感情的线的艺术,推上有一个崭新的阶段,也真正成为“盛唐之音”。
王岳川:在我看来,古代书法能够反映时代之音,而当代书法对时代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形态,同样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在其他艺术全盘西化的症候中,东方书法不应成为西方二流艺术的模仿,也不能认可西方中心主义艺术风尚成为人类唯一的欣赏方式的做法,而是要重视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重新组合之后而生成的一种新书法。
李泽厚:书法的古代有重要的人文价值和审美价值,但我担心的是在当代电脑时代似乎实用功能减少了。
王岳川:但是书法的艺术功能和文化功能却增强了。只不过国内书法界比较混乱,需要加以厘定。就美学意义而言需要厘定书法症候的是:书法唯技术主义,书法唯美术主义,书法唯精英主义,书法唯视觉主义,书法唯本能主义,书法媚外主义,书法消费主义,书法拜金主义,书法部落主义,书法市场主义。
李泽厚:书法问题这么复杂,需要从理论和实践两个维度加以认真清理。宽泛地说,我仍很重视美学与伦理学跨界研究,我认为人的情感不同于动物的情感,而是一种文化伦理情感。中国文化既不是理论也不是单纯的实践,中国美学既不是名词概念的堆积,也不是艺术经验的汇合。中国美学讲的是陶情冶性,它有一个塑造生命意识的过程。所以中国讲究心斋、养气、道器、虚实等等。其实我讲人的自然化,在这一结构中间培养着“情”。当今世界有很乱的东西,也有可持续下来的东西,我们需要的耐心
王岳川:的确如此,全球化时代,当西方人用西方的思想统率了全球,要全球同质化变成一体时,东方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东方应该清理自己的精神遗产,让这个世界不仅有西方的法律精神,还要有东方的德教精神。人类的未来不是由西方自己说了算,而是应该由东方加入自己的文化声音,将单维之声变为多元之声。人类才能互相倾听,互为体用。
七
李泽厚:有人好意找一个人笔录,我口述就行了。
王岳川:你身体怎么样?
李泽厚:今天的思维还差一些,前两年还可以,我跟人家辩论都赢了很高兴的,我抓住他的弱点拼命进攻。
王岳川:现在眼睛有没有老花?
李泽厚:不经常用,还是用手写,电脑就是看看一些新闻、信件。我已经老了。
李泽厚:我在60几岁的时候,那时还不错,那时头发比较黑,面貌也跟现在不一样,现在眼睛已经失神了。
王岳川:我觉得还好,不过先生不要太累。先生平常怎么锻炼身体?
王岳川:下一站是旧金山。已经在美国快一个月了,到二十几所大学做了二十几次讲演,马上就要回北京。外面风大你就别出来了,先生多保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