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想法且很会表达的人;三年后,我才知道,我虽然也有很多想法,但确实有很多不对,而且我也从来不是一个很擅长表达自己的人。三年之间,我们的争论越来越少了,因为你的改变和我的改变,也因为我们的不肯改变,再争也依然不会有我们各自想要的结果。而一年后,也许我们就再也不会争了。有生之年即使能多多少少的聚首,聊起的,也多应该是之前和之后能让我们笑笑的事,或是我们各自梦中无论多少年后都依然会出现的人,而不是那些让我们面红耳赤的东西了。
可是,昨天晚上,我们又吵了,我又和你们吵了,关于世界、社会和人。我很快就悄悄的了,可是你们也知道,我还是很不服,虽然是一个人蒙着被子不服。你们说,我的想法依然是幼稚的,以为一切都是好的,总是过分的自信个人可以掌握和改变很多事情,可社会从来就是那样的,有着无法改变的坏的规则和黑暗,并使得每个人面对这些坏时都变得无能为力,所以只能适应它。你们说,在这样一个社会,再强调道德、坚持,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没有意义是体制决定的。你们说,外面还有更好的规则。你们说,我还会幼稚的觉得很多事好,不承认它们的坏和无可改变,是因为我还没有身受其害,还没有遇到无可奈何。你们说,很多事,不是光寄希望于每个人都是圣人就可以的,如果我愿意做圣人,就自己去做好了。我小声的说,我愿意。我最后说了一句,你们都不相信你们自己说的话。
其实,我确实一直是这样觉得的。我一直很相信我自己说的话,而你们有时候真的不相信你们自己说的话。你们以为,我们自己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其实是没有用的。你们觉得,即使我们个人成了圣人,堕落的社会整体依然不能改变。所以你们在抱怨社会的整体堕落的同时,嘲笑那些“圣人”的迂腐。你们羡慕着外面那些听起来更好的规则和社会,而面对自己真实面对的这个社会和规则时,除了摇头,什么都不做。而且你们要给自己找到理由,说,你们不做,或最后选择和那些整体做同样的事情,不是你们的问题,是那个整体的问题。
然而,我和你们相信的东西不一样。其实并不是如你所说。我现在依然能够“幼稚”的坚持自己对那些好的相信,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深受其害,没遇到黑暗,没遇到无可奈何。其实我遇到了,而且遇到了很多,就如你们说的,只要是在这个社会中生存的,这个社会一切条件也一定会作用于他。我看起来没遇到,是因为我真的改变了那些别人眼中的无可奈何。所以我相信,很多道德和理想,是可以坚持的,不是不可为的。
很多事,不是不可为的。只要你够相信,够认真。这是我始终坚信的。
今天中午,你给我们分析,说一个人,如果得到的报酬不能平衡他付出的劳动,他就不会得到足够的激励,这是对这个人的一种损害;而一个人得到的报酬如果远高于他的劳动应得,那么他也不会得到足够的激励,这同样是对他的损害,比如一个人在国企拿着高薪却做着简单的工作,那么他不会有更多的进步意愿。你说的,永远是那么有道理,我挑不出你的错。可是我当时也小声的给你讲了另一件事,说我看过一个故事,一个后来很成功的人,刚入职时,拿很少的薪水,却总是抢着干很多事。他成功后说,他当时的心态是,他干工作,其实是在学本事,而公司交给他本事,还给他发工资,这是多大的便宜啊。所以他后来变成了他。我相信这也是真事。我和你讲的,不同点在于,你觉得激励是外来的,你等着别人给你恰当的激励,却似乎没有想过主动去改变自己,去建构,去争取。在之后,谈到找工作的事,我们说你应该更主动些,你说谁要就给谁工作呗。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把自己看得很重的人,却从来不舍得自己去争取。如同那些每天喊着人权的人,却除了骂政府和乞求政府,并没有半点实实在在的行动去为自己争取。他们的理由是,这就是这个社会,它让我们没有人权,所以我们无能为力。而这,大概就是叶公好龙吧,说白了,虽然他们说的很多,可他们其实根本不相信。我想,你的哲学也是,不相信。
我的哲学,是相信。
我相信,只要真的足够认真,足够坚定,很多事是可为的;而我真的做到一些事后,我更加相信,只要真的足够认真,足够坚定,很多事就真的是可为的。就是今天中午最后我和你们说的,我觉得,好和坏,都是可以自证的,关键看你相信哪一个。
讲几个我自己的故事,有时候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关于我相信的故事。没和你说过。
考清华。高考后,很多人问我学文科,为什么不选北大选清华。我告诉他们,我喜欢清华的风骨。这是真的。我知道清华的风骨,所以我从小相信,我属于清华,清华也属于我。我的高中根本比不上很多同学的高中,在山西也不算最好的之一。我初中毕业那年,高中部多少年后终于考了一个清华。在我高一入学的第一周升旗仪式上,校领导讲这事,我对旁边的同学说,三年后,他说的会是我。很多人可能以为我是玩笑话,可三年高中,我也都是这样相信的。高考是件很诡异的事,有很多不确定性,尤其在山西估分填志愿的情况下。我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我不知道学校其他人考的怎样,更不知道全山西其他人考的怎样,可是我觉得我已经是清华的学生了。后来,我就很自然的填报了清华,后来,我就来了这里。可是,其实那一年,清华在山西招10个文科,我的成绩,估计进全省前100都悬,也有可能前200吧,但我来了,第一志愿,没有调剂。我觉得,我可能比其他人更相信自己属于清华,所以它选择我。
奖学金。我的大一很迷茫,却以为自己很有想法。于是浪费了很多时间,该做的事一事无成,却做了很多错事。2008年十一过后,我看到了自己大一的成绩,很差,而且当时我的社工,也很差。我一个人在我的教室思考。我发现,之前自己傻傻的不愿意在意那些虚名,但似乎也找不到更加实在的东西去在意。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更脚踏实地一些,做个好学生的样子。于是我对自己说,到大二,无论什么,我要拿一份奖学金,到大三,我要拿一份学业奖学金。可是你也知道,在大一决定很多事情的大学,之后想改变一些东西其实是很难的,我想这点你应该有很多体会。面对未来两年的未知,很多人应该还是那种感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我当时同样不知道一年两年后会是怎样,但我就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于是,一年后,我获得了社工二等奖学金,两年后,我获得了二等学业优秀奖学金。这和很多人比起来,实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但我只是想说,我两年前面对未知的未来说的话,我两年后真的做到了。因为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自己能做到。
推研。我的结果在很多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那天S君和我说,他们一直在猜,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也告诉我,他一直和他们说,如果真有这事,这事也只有我能干出来。因为一年前我和他喝酒的时候,他就看出我似乎在这事上很有把握。他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说,其实没什么,只不过虽然我也不知道未来,但我一直相信我没有问题。因为我相信相信的力量。
水木之约。暑假的时候,我们都带了一批孩子。我带的班是第一期的文4班,在最后他们的联欢会上,他们让我给他们定节目名称,“水木之缘”或“水木之约”。我说“水木之约”,我告诉他们,我会在这儿等他们再来。但你也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有可能不能兑现。但是我既然说了,我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兑现。后来我真的没有失约,接下来看他们的了。
这些故事,是我自己的故事,我把它们命名为相信的故事。
你应该最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是一个很水的人。当面对未来时,和所有人一样不确定,也会觉得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可是我想我和很多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很多人,面对不确定性,只要没有肯定的保证,他们就以为不可能,就不去相信可能,就不去做,最后证明,果然无法改变什么,那些事果然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而我面对不确定性,只要它没有说肯定不可能,我就会十分相信,它是可能的。最后,很多事就变成了可能。好和坏,都是可以自证的,所以我选择相信好。
也许你会想起,我还有一件事无法很好的掌控,看起来那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是因为,那件事,我还是没有勇气去坚定相信,而只能假装相信,因为那是另一个人的决定,她有选择不相信的权力,而我不能那么自我的相信。否则,即使我骗她相信了,我也会不安的。
你们说,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个人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总是强调个人的高尚是幼稚的和疯狂的。你们羡慕外面那个好的社会。可是,我总想说,那个能保障个人理想和信仰的社会,是由一群坚定的相信他们的理想与信仰的清教徒历经千辛万苦在一块荒芜的本没有信仰和理想的陌生土地上建立起来的。那群清教徒相信和行动。如果你,或我们不相信自己的力量,总是觉得在这个社会或体制下就是任人宰割,无能为力或无可奈何的,那么,即使给我们一片光荣的土地,你也同样不能种植出梦想。而如果你相信你的力量,相信你可以改变一些事情,那么,即使在一片长满良莠不齐的杂草的土地上,你也能茁壮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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