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揽地瓜打油诗

女儿买回烤地瓜，轻轻剥了皮儿，晃出柔嫩嫩黄雅雅的瓤，欢腾着热气满屋飘香。看她吃得那个蜜口香甜，我不由想起儿时揽地瓜的情景。

揽地瓜就是刹秋后用镢头或铁锨复刨落在地里的地瓜，在我们那儿叫挛地瓜。说起揽地瓜，那些耳熟能详的打油诗总会在耳畔荡漾。

那个时候农家都穷，可是不兴种大棚菜，做生意，外出打工什么的。收罢秋，种上麦，地里没活儿了，大人就扛上镢或锨到坡里揽地瓜。谁要在家里闲玩儿村街上逛荡，有人就说话给他听：

饿馋人冻懒人，

锅啥么儿没有空着盆；

五岁孩儿知揽地瓜，

懒汉二流子羞死人。

说得没错儿，大人揽地瓜，孩子也跟着，拿不动锨镢撩挠钩子刨。当时我还是小学生，父亲就说：

粮进屋囤空了坡，

冬近寒冷没了活儿，

别钻一起打扑克，

揽点地瓜赚囊火（暖和）。

于是，放学后，我就阁伙（搭伴）蛋呢，胜利、秋子等几个同学挎着筐，扛着镢、锨，满坡里找刨过地瓜的地揽地瓜。

其实嘛，我们不算勤力人，哈哈，看吧，一块耕了的地瓜地，近瞅三五成群，远看黑压压一片，真可谓不约而至，全是粪筐高的个儿，都是小学生。

揽地瓜是个体力活儿，做起来甚至比刨地瓜还要累。那个时候不知为何易生灵感，善急转弯儿，张口就来的那些“贫嘴儿臭侃子”使我们不但感觉不出累，反而觉得轻松快乐。

老汉今年十二三，

今天运气不一般，

一锨翻出个地瓜蛋，

一满家子吃三天。

荣荣其实是个女同学，她边翻地边风趣儿地“贫”，真的就翻出了一个地瓜蛋，她汗津津的，把地瓜扔进筐里，笑得前仰后合。

一时揽不着地瓜的伙伴也不气馁，会在分享伙伴儿成果喜悦的同时受到鼓励，噗一声往手心里吐一口吐沫摩拳擦掌，抡起镢头，很卖力地翻刨。蛋呢刨了20多分钟也没揽着地瓜，倒累得哧溜溜一阵屁。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就“臭侃”上了：

小呀么儿郎命不济，

乳臭牟（未）干讨生计，

屁吃屁吃下大力，

满身臭汗筐里空，

反倒累出溜地瓜屁（当时大都吃地瓜）。

打油诗出口，他板着脸很委屈的样子，大家却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这样，大家辛苦着也快乐着。

揽地瓜就像人生一个片段，谁在游戏，谁的筐就空着。我揽地瓜大多满载而归，我的捷径就是找一块没被人刨过的地瓜地，不管有没有地瓜，只管不停地刨一点点蚕食，总是有所回报，回家时伙伴常帮我把揽的地瓜抬回家。那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伙伴，都把时间浪费在“挪窝”上了。这时，有伙伴就编出了打油诗：

老牛吃草不挪窝儿，

不住地呱唧打饱嗝，

坚韧圆一个地瓜梦，

回归牵你累死我。

他把我说成了牛，感觉吃了亏，当时毕竟是小孩子嘛，我就追打他，又是一阵群发开怀的大笑。

只管笑了，该说说收工了。由于多种原因，揽地瓜总是收入不均，有多的有少的，昨天今天也不一样，这就要看运气了。

有时揽一会儿就满筐，一商量，走人呀！天黑了，揽不着也必须回家的。揽多的时候，一个人挎背不动，就两人合伙，用工具柄穿进两个筐系抬着回家。这个时候，感觉真的好累，腿脚也沉了，可看着自己亲手收获的战利品，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当大多人揽满了筐，有伙伴盖不了筐底的时候，我们都会主动匀给他一些，让他回家好晓说（好交代），这充分显示了少年纯洁的友谊。

揽地瓜的年代，农人把地瓜当主食，吃得常烧心，爱打嗝，常放屁，显得人也不那么文明。而今生活好了，种地瓜的也少了。地瓜却成了稀罕物，“大席客”。而再揽地瓜很难找到地儿了。

那么就让我来一段“臭侃”告知儿时揽地瓜的伙伴儿断了揽地瓜的念想吧：

儿时结伴揽地瓜，

练性执着谊苗发。

如今白首福海渡，

喜看金铸咱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