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加油

郭震海

刊发于2020年3月2日《山西晚报》

退休在家的老贾，怎么也想不到2020庚子年春节，他的心能和武汉紧密连在一起，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贾小裴。

腊月廿九，北方节日的气氛日渐浓郁。踩着凳子，在阳台上挂红灯笼的老贾，不慎闪了一下腰。原本就有腰病的他，“哎哟——”一声，疼得双手按在腰间顺势蹲在了地上，他的老伴正在贴窗花，听到老贾的喊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老贾难受的样子，一时也慌了神。

“怎么了？”老贾的妻子蹲在他身边急切切地问。

“不碍事，刚才下凳子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下腰。”老贾说。

妻子看到老贾并无大碍，这才开始抱怨起来：“看把你能的，灯笼不挂也照样能过年，要是腰再出了毛病，大过年的瘫在床上起不来了，看你咋整。”

“去去去，闭上你的嘴吧，你就会咒我，别忘了我还有宝贝女儿，她能看着她爹大过年的瘫在床上下不来地吗？”老贾说。

“那是我女儿。”妻子接话道。

“行行行，是你女儿，有本事你别让她喊我爹。”老贾说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揉按着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此时，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最新消息。“看来这病越闹越凶了，今年春节女儿不会再值班吧。”老贾说。

他的妻子说：“去年就是除夕当天值的班，今年轮也应该轮到她休了吧。再说这病是在武汉，咱们这里不是还没有发生吗？”

“我总感觉有点悬，女儿在呼吸内科，这病毒感染的肺炎就是她所在的科室负责。”老贾说着眼睛盯着电视机，新闻里说，为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从23日上午10时起，武汉市全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这是要封城了啊！”老贾说。“哪里封城了？”他的妻子问。“武汉啊，你没有听到刚刚新闻里说嘛，看来这次疫情确实是挺厉害的。”老贾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隐隐地为女儿担忧。

老贾的女儿贾小裴从医科大学毕业后考入了市人民医院，一脚踏进呼吸内科就是五年多，眼看就要奔三了，一直没有谈恋爱，这也成了老贾夫妇的心病。面对女儿，他们轮番上阵使出了各种办法，好不容易盼来了曙光。就在前几天女儿突然宣布，今年过年期间将带回来男朋友，为此，夫妻俩好一通忙活，尤其是老贾的妻子几天闲不下来，老贾说：“看看你，差不多就行了，咱不是娶媳妇，是嫁闺女。”妻子说：“我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可不能让女儿在男朋友面前丢脸。”

老贾拿起手机刚准备给女儿打电话，他的电话响了，是女儿打来的。女儿说，她今年值大班，过年这几天不能回家，小裴还进一步解释，值大班的意思，就是一周或半个月，甚至更长。老贾听了说：“你是不是又说谎了，担心带不回男朋友在你妈面前露馅，吓得离家出走了，大过年的你要去哪里，快给我回来！”老贾的妻子在一旁听了，一把夺过老贾的手机：“死丫头，你别再糊弄我和你爸了，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爸因为挂灯笼腰都扭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1月24日，除夕。当天武汉火神山医院开建，下午全国多地纷纷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疫情在全国形势越来越严峻，大家都盯着陡增的确诊数据，老贾焦急地等女儿回家，因为女儿的手机始终关机。以前小裴经常因为父母逼嫁，关掉手机躲到闺蜜家去住，可那是平时，这是过年，再说外面疫情愈发严重，老贾夫妇感到特别慌。

“不行，我得去医院找她，这闺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就是不愿意回家，手机也应该开着啊！”老贾说。

“都是你惯的，现在知道麻烦大了吧，还是我去吧，你这老腰，再有个什么闪失，我可伺候不了你。”妻子说着就要穿衣出门，没有想到门铃响了，来的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看到老贾夫妇后，一时间显得有点拘谨。

“是贾叔叔吧？”小伙子试探着问道。

“你是？”老贾望着小伙子，一脸疑惑。

“我是小裴的同事，也是她……她的男朋友。”小伙子自我介绍着，目光迅速躲开老贾夫妇的眼睛，显得有点不自然。

“那进屋吧，别让孩子站在门外啊。”老贾妻子说。“对，对，对，快进屋。”老贾突然醒悟道。

换鞋、落座、倒水。小伙子说出事情的缘由后，老夫妻都吃了一惊。其实，他们的女儿小裴上午已经出征，是第一批支援武汉的医疗队成员之一，小裴也是第一个报的名。为此院领导还专门找她谈了话，意思是让她再考虑考虑，根据实际情况，她的父母身体都不好，需要她的照顾，贾小裴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院长，我在呼吸内科做了五年护士，临床经验丰富，这个时候我一定得去。”接着她向院长写下了保证书，很简短，只有八个字“不讲报酬，不计生死”。

为了不让年迈的父母担心，小裴没有告诉他们，只和自己的男朋友张青说了。张青在外科当大夫，对于小裴出征武汉全力支持，甚至有点羡慕，可他是外科医生。依依不舍送别女友后，张青去超市买了东西，他想自己作为外科大夫不能赶往前线，但可以在大后方尽一份力啊，他想去陪小裴年迈的父母一起过年，可他这样想着，又有点为难，毕竟从来不曾谋面。来到小裴家的楼下，他更加犹豫了，晚上几次送小裴回来，这里的一切他早已熟悉，他在原地徘徊许久后，才鼓足勇气敲了门。

“什么？小裴去了武汉？”老贾夫妇特别吃惊。

“是啊，她没有说吗？”张青问。

“没有啊！这孩子，咋能这样呢，这……”老贾起身，双手按在腰间，开始在地上来回走动，他的妻子抽泣起来，边抽泣边说：“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能行吗，多危险啊……”

张青忙起身安慰说：“叔叔，阿姨，您们别担心，小裴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孩子，再说国家有难，作为医生护士就应该挺身而出，如果我在呼吸科，也会义不容辞前往的。”

“我们不是说她不应该去，她做得对，我是说她去也应该给我们说一声。”老贾说。

“她或许就是怕您二老担心，才没有说的，不过请放心，小裴真长大了，她确实不再是孩子了。”张青安慰道。

饭菜摆上桌，小裴的手机通了，她刚刚落地，已经平安到达武汉，即将奔赴前线。张青通过微信和小裴视频通话，对面的小裴看到熟悉的环境，又看到父母出现在视频中后，先是一愣，接着说：“好你个张青，不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能跑到我家去呢！”

“闺女，你去武汉咋不告诉我和你妈妈一声呢！”“裴裴，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啊，咋不说一声呢，闺女哟……”

“爸，妈，我是怕你们担心才没有说，或许在您眼里我永远都长不大，但在病人面前我是护士，危难时刻我必须冲在前面，就像您经常教导我的，学医为啥，不就是治病救人嘛，这也是医生的天职。”小裴，我的好孩子，这一刻老贾才真正觉得闺女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撒娇爱闹的小女孩了，是的，穿上了白大褂，就是天使，国家有难，病人需要，怎能不挺身而出呢。

“闺女，我和你爸都支持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们等你平安回来！”老贾的妻子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小裴，我是外科医生，虽然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但我可以在后方陪着叔叔阿姨一起过年，也好让你放心打仗，我们都在等你凯旋，加油小裴，我爱你！”张青说。

“谢谢，张青，我也爱你，加油！”

“来，让我们一起加油，不仅为了我的好闺女加油，也为武汉加油，为中国加油。”老贾说。

“来，中国加油！武汉加油！小裴加油！”

相隔两地，他们通过手机，互望着对方，不约而同举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