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箭穿身

此文入选《中外经典微型小说大系·奇幻篇》

郭震海

路克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发明了一副眼镜。

这可不是一副普通的眼镜，用路克的话说这是一副可以造福人类的眼镜，因为这是一副可以看到电磁波的眼镜。如果这种眼镜成功投放市场，平常人只要一戴上它就可以看到半导体的无线电波在空中穿梭，电视节目的传播信号在城市和乡村之间飞舞，奔波而忙碌的人们拿着手机通话时，电磁波就像七色的彩虹随着信号的强弱起舞，那绝对是一个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可以试想，当我们为看到雨后的天空挂着一道美丽彩虹而惊呼时，面前上万道美丽的彩虹缠绕着自己，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路克越想越高兴，他哼着歌，在镜片上安装好最后一个微电脑芯片，然后拿出精致的眼镜框安装好镜片，他要戴上它了。“上帝啊，我就要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可以真正看到传说中童话世界的人了！”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上班的人们没有赶上喝下香甜的豆浆就纷纷走出了家门。

路克完全没有想到戴上眼镜后，眼前的世界完全变了模样。“我的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他惊呼。在他的眼前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童话世界，而是让他感到恐怖：无数条红色的丝线，不！应该说是彩虹一样的丝线缠绕着自己，千丝万缕，无头无绪，相互交错着扭打着，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生活在网上的蜘蛛。
   墙壁中埋着的原来看不见的电线，此时也放着彩虹般的光芒，仿佛在怪叫，正在煎着鸡蛋的微波炉，开着的电视机、电脑、果汁机等等，一切电器都仿佛有了生命，都在向外射着彩虹般的光芒，那流动着的光芒就像无数个锋利的箭头，同时朝他射来，他想躲，没有地方，到处都是彩虹，交错着、斗争着，箭头般的彩虹从四周直刺他的五脏，又没有规则地从他的身体里射出和另一些箭头交融，他瞪着惊恐的眼睛倒在地上，身上仿佛被射出密密麻麻的箭孔，在滴血在呻吟……

“我的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此时他剩下的只有惊恐。

放在电脑前的手机响了起来。当手机来电的时候我们常人只会发现电脑荧屏会随着手机的波动微微闪动，如今在路克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景象，先是一道粗大的彩虹从屋顶上破顶直下，在他的身上射出一片血孔之后直冲桌上放着的手机，电脑四周，甚至电视机四周原本错综复杂的无数道彩虹被这道突如其来的侵略者冲击得瑟瑟发抖，随着手机的鸣叫，这道粗大的家伙摇摆着，仿佛在随着手机优美的铃声狂舞。

路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完全忘记了此时的他是戴着眼镜，他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恐怖的世界里。他有气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电话，那道粗壮的家伙就像毒蛇立即缠绕他周身。

电话是他的老同学杰米打来的，杰米是一位出色的医生，他在电话的另一端几乎是惊呼：“路克，你在听吗？上帝啊，我终于研究出来了，人类现在的许多疾病都来源于这该死的电磁波，比如我们的人脑对这讨厌的家伙非常敏感。电磁波可以破坏我们生物电的自然平衡，出现头晕、头疼、多梦、失眠、易激动、易疲劳、记忆力减退……路克你在听吗？在吗……”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

路克没有听完，他将手机关掉扔出好远，随即摘下眼睛，走出家门。
   上班的高峰期还没有过去，街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匆匆忙忙的行人，在他的眼前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路克掏出眼镜，他没有勇气再次戴上，每个生存者在享受着各种电子产品带来方便的同时已经成为它们忠实的奴仆，每一台电子产品就像一条毒蛇吐着长长的芯子，缠绕着忙碌的人，而人们又不得不去乖乖地接受这疯狂的电磁波万箭穿身。

信步走到郊外，他眼前是一片高高的钢筋三角架直冲云霄，无数道电线架在高高的三角架上，他知道那是一个大型的变电站，是它让整座城市的夜晚变得五彩缤纷。三角架下不远处是成片的村庄别墅，这时一个小男孩向他走来，路克发现这个孩子的头出奇的大，完全不像个孩子，是个典型的畸形儿。

“孩子，你不该是这样的，是我们害了你！”路克难过地说。谁知小男孩笑笑说：“对不起，我今年45岁，已经不再是孩子！”

“什么？”这一句话让路克很吃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让他也戴上眼镜看看生活的周围是多么的恐怖，但拿眼镜的手犹豫了，他说：“你知道吗，你，不！应该是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吗？”路克说着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三脚架。来人听了笑笑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你这家伙好像有点神经！”来人说着摇摇头走了。

望着来人远去的背影，路克呆呆的。三脚架下的黄土早已被强大的电流烧焦，几棵小树坚强地生长着，明显变形，低矮而枯黄，路克听到头顶的电流在吱吱狂叫，仿佛在向孤独的他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