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电话 (散文） 

□ 郭震海

（发表于2009年5月22日《山西日报》）

    父亲和我说了多次，想安装一部电话。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我，始终没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再说，生活在农村想安装一部电话也不像城里那么简单，一个电话过去就有人上门服务。事情就这样搁下了。

    过春节的时候，父亲来城里时又对我说，现在村里好多人都有手机了，并说那玩意儿不用拉线，装在身上怪方便的。父亲说自己也想要一部，让我留意一下城里有没有促销活动，弄个便宜的。我嘴里答应着，但心里压根没把父亲说的话当回事，心想“人家在村里有手机的都是些年轻人；要么也是做生意的农人，图个方便。你说一个普通老人嘴里叼着旱烟袋，晒着太阳，腰里挂着个手机真是没啥大用途，没想到老实了一辈子的父亲如今也赶起了时髦。

    父亲回村时我去车站送他，他一路还是唠叨着需要个电话，我点着头，仍是嘴上应承。

    后来父亲又从邻居家给我打来电话好一通埋怨。“费老大的劲装一部电话，在乡下用途真的不大，慢慢来，让我再给装电话的人说说，”我赶紧解释。“都一年了，到什么时候是个快，我装电话总有用，没有用我不会给你一遍一遍地说。”看来老爷子这次真的是生气了。我赶紧和移动公司的人做了交涉，装了一部移动座机，就像城里一些话吧里的电话，不用架线，用的是移动的信号。

    电话通了，父亲激动得很，接连几天一天就给我打四次电话。早上刚睁开眼就接到父亲的电话，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说些如昨晚又熬夜写东西了吧，早上一定要吃饭之类的话。后来我接电话都有点烦了：“你干啥老打电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迟疑了半天说：“就是想你们，打个电话听听声音不行吗？!”放下电话后我觉得可能是父亲太闲了，打电话解闷儿。直到不久前，老家邻居来城里办事，中午一起吃饭闲聊时，我才明白父亲的苦心。

    原来自从邻居家装上电话后，有好多次父亲总在人家门口徘徊。邻居看见了便让父亲进家，问有啥事。父亲嘴里说着没事，眼睛却一直瞅人家的电话。邻居问是想给儿子打电话了吧！父亲笑笑，不好意思啊，总用你家电话，要是我自己有一部就好了，晚上躺在被窝里也能听听儿子的声音，睡觉也踏实。邻居接着说：“其实你们做儿子的真是不明白当父亲的心。儿子工作在外不管年龄多大，在父亲眼里永远是牵挂。打个电话按理说起什么作用呢？什么作用也不起。可当父亲的只要能听到儿子的声音，那对他就是最大的安慰。”

    听了邻居的话，当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喊了一声“爸！”电话的那端迟疑了好一阵子后才有了声音，“是我的娃吗？”我说：“是！是我啊，爸！”父亲说：“是不是有啥事啊？”我说：“没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父亲听了之后说：“儿子，你说吧，想说啥就说啥，爹有的是时间，电话就是为你装的，除你以外没人打，你想说多久就说多久，电话是咱的，没有人管……”

    手握着电话，我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