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文化历史赵汗青 |
谁说大作家张恨水是“鸳鸯蝴蝶派”
赵汗青
“鸳鸯蝴蝶派” 一词,起源如何,我弄不清楚。只是在读鲁迅先生1931年7月的《上海文艺之一瞥》,其中有这个词汇。不过从该文内容上看,并没把张恨水划为这一派,而且直到1934年鲁迅几次为他母亲购买和邮寄张恨水的作品时,还明确写道他对张恨水的作品“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三日前曾买《金粉世家》一部十二本,又《美人恩》一部三本,皆张恨水作,分二包,由世界书局寄上,想已到,但男自己未曾看过,不知内容如何也。”……“未曾看过,不知內容如何也。”从这里很明显的看出;分析和评论过“鸳鸯蝴蝶派”的鲁迅,是从未给张恨水戴过这顶帽子的。
但上世纪1981年版《鲁迅全集》第十二卷第413页中的注释里,却又给张恨水冠上了“鸳鸯蝴蝶派” :“张恨水(1895—1967)安徽潜山人,通俗小说家,早期为鸳鸯蝴蝶派作家。曾任《益世报》、《世界晚报》、《世界日报》编辑。《金粉世家》、《美人恩》都是长篇章回体小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此外,他尚著有长篇章回体小说《啼笑姻缘》等。”
我以为从全集里鲁迅先生的自己文字中,并找不出根据。人们撰写文章,对文学史中的某些现象及某些人物归纳分类,自然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执一词去百家争鸣;但在鲁迅文章之后对文章内容作这样的注释,就未免有点强加于人之感。按注释者对该条所下的定义,是“多用文言文描写迎合小市民趣味的才子佳人故事” ,那么说张恨水“多用文言文描写” 就不准确;说张恨水“迎合小市民趣味” ,这话既然是针对鲁迅文章的注释而并非泛论,那么也就成了问题,因为从鲁迅著作(书柬及日记)来看,就只能找到鲁迅母亲那样一位具体而明白的靶子,此外还有谁?所以,这条注释就颇有可议之处,很值得斟酌了。
而在新版《辞海》的这一条目之中,也把张恨水划为“鸳鸯蝴蝶派” 代表人物之一。那么我们就此再来约略地考察一下张恨水。
早在1926年,张恨水在《世界日报》上发表《荆棘因缘》,就曾被军阀张宗昌所腰斩;1930年他的《啼笑因缘》刚连载完,又因其中写的“刘将军” 被认为是影射军阀张作霖的,所以他被强“请” 到东北去,经过一番好言解释,张学良才跟他作了朋友;“九. 一八” 事变后,他以抗日义勇军的故事为题材,写了一部《风雪之夜》,连载了几个月之后,即被国民党所腰斩;抗战开始后,他曾想投笔从戎,回故乡的山中打游击,呈文送到了国民党政府的第六部,竟遭拒绝,他便给故乡的一个晚报,写了一部《前线的安徽,安徽的前线》,又触犯了当时安徽统治者的忌讳,被中途腰歼;后来在重庆,为了写《八十一梦》,讽刺国民党的腐败,还几乎进了军统特务的息烽监狱,故尔只得不待“梦” 完而提前结束。所以著名老报人张友鸾先生曾说:“张恨水的作品,都是‘从高压的石头缝中窜出来的’” 。对于这样一位作家,纵使他的作品中确实写了大量的男人和女人,又何需戴上“鸳鸯蝴蝶派” 的帽子?假如这就是“鸳鸯蝴蝶派” ,我看许多作家也未尝不可以划入!习惯上作为贬义词的“鸳鸯蝴蝶派” ,我虽然说不清楚,但我想,其中总包含有引人颓废和空虚无聊之类成份的吧?所以我非常赞同张友鸾先生的意见:“把这顶帽子强加于张恨水,不足贬低张恨水,倒是抬高了鸳鸯蝴蝶派了。”
作为一位留下了三千多万字的作品、而且较有影响的作家,如果必须给他定性,诚如张友鸾所说,那就定为“张恨水派” ,估计再也没有人可以争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