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爱
之 歌
——《游子吟》与《岁暮到家》赏析
杨文闯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首出自唐代诗人孟郊之手的《游子吟》堪称千古绝唱。诗人以深情的笔触,为人世间最伟大的母亲唱了一曲悠美的颂歌。其中“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成为流传千古的绝句名言,常为人所引用。
无独有偶,九百多年后,清朝诗人蒋士锃亦写了同题材的一首《岁暮到家》: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回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对照蒋诗与孟诗,蒋诗明显有承沐前者之嫌,但蒋诗谋篇布局,或抒发真情实感,丝毫也不逊色于孟诗。孟诗竭力透过慈母手中之“线”与游子身上之“衣”,来揭示母子相依为命的骨肉亲情,达到牵动天下儿女之恋母情结。妙就妙在诗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这一“缝”一“恐”之细微动态,把慈母对儿子无微不至的关切情怀,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由此可见母爱之深厚博大。而蒋诗则用“寒衣针线密”和“家信墨痕新”句,使诗句更简炼、精确,亦扩张了诗的容量,并以家信上新留下的“墨痕”,映衬孟诗“意恐迟迟归”的意蕴,使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母亲急切盼望儿子归来的心情,同时,也为下文的见面作了铺垫。
从诗行间所述情节看,孟诗选择儿子将要离母时的刹那情状,紧扣住“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一动人细节,来表现母亲对儿子的关切、担心之情;而蒋诗则恰恰相反,截取儿子久别归家后与母相见之情状,把笔墨主要集中到慈母身上,紧抓慈母瞧子的两个动态,先“怜清瘦”,继“问苦辛”。清瘦是母亲眼之所见,而苦辛尚不所知;对已见之清瘦,母亲感到揪心的痛惜,故而“怜”,舍“怜”字很难再找到确切的字眼来表述此时母亲的心情了;对未知之苦辛,母亲从儿子面容的清瘦可大概推知,但详情尚不知细,故急切地“呼儿”来“问”,这一“呼”一“问”,就把慈母见到久别儿子时的那种情怀淋漓酣畅地表露了出来,此处真是无声胜有声。虽无热泪盈眶之描写,也无剧烈的动作表现,但把“爱子莫如母”的亲情,从细微处画龙点睛,足以令羁旅在外,终年不归的天涯游子,触动情肠,潸然泪下。因为只有自己的故土自己的亲人才能给予游子涌遍全身的温情。
从表述方式看,孟诗直截了当,不加掩饰,“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何等鲜明炽热的感情,在寸草心与三春晖的反差中,使人子对慈母的无限感激之情跃然而出,撼动人心。而蒋诗则避免直说,含蓄委婉地以“低回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形象地表达了人子对母亲的孝心和自责。“低回”因母亲追问而犹豫不语,“愧人子”则明言自己常年在外,没有尽到照顾和抚慰母亲的责任,因而感到“愧”。“风尘”而曰“叹”,说明在异乡为客,的确有许多艰辛、委曲之事,那么冠以“不敢”,则怕老母听到这些风尘之苦,心中难受,故闷在肚里不敢言。寥寥两行诗中,诗人真实而自然地刻划了儿子在母亲追问时那种矛盾情态和细微的心理活动,形象地揭示了人子对慈母极其纯真深挚的感情。可以说,蒋诗与孟诗相比,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孟诗和蒋诗还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特点,即是真诚。两位诗人皆有一颗纯洁的赤子之心。比照之下,孟诗古朴,深沉,宛如厚重奇崛的山峦;而蒋诗则清新,婉约,恰象曲折的溪流。山峦惟其厚重,使人从古朴、深沉之中感受到震颤,体味到恢宏;溪流惟其曲折,使人从它那清新的婉约里,洗礼心灵,净化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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