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车站

(倪娜撰文/童汉芳摄影)

                                              离别的车站
                                   （倪 娜撰文、童汉芳摄影）
    从来就觉得，没有哪一座城市能像武汉这样有故事，明明是车水马龙的闹市，从某个不起眼的小巷进去，一个转身，仿佛就是天涯。那些掩藏在繁华中的阡陌小路，总能带给我们这样的惊喜。就像，后长街之于司门口，西大街之于钟家村，徐家棚之于徐东。
    听说徐家棚的铁路会在近几年全面拆迁，只是听说，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虽然它之前好像跟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关联，最多也只是在上、下二桥时看到那蜿蜒的铁轨，以及听说它曾经的繁忙，以及再后来听说很多文青会来这里拍照、自拍……
    暮春时节，和朋友一起走进了这条古老的街。
    街道较窄，两边是上世纪80年代模样的旧楼，时光将楼身润成了斑驳的颜色，细细密密的爬山虎的脚爪将窗口晕出一抹绿意。楼下，是各式各样的小商铺，还有好些补鞋摊、修表摊，墙角的猫眯着眼打盹，老伙伴们凑在一起杀着楚河汉界……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往里走，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废弃的铁路，枕木间已长出绿草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间或摆放着居民们拾掇的简易盆栽——花盆、泡沫箱里种着青幽幽的蔬菜。两边的民房与树木和谐共处，有的依树而建，有的树叶则调皮地敲打着楼上的窗口。
    继续前行，终于看到了几节红色的火车头，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火车头代表着速度和力量。所以，当我那么近地看着它，依然会震撼。一位邓姓工作人员正在车上忙着，一聊，才知道他在这条线上已经工作了十多年，早已习惯了汽笛和轰鸣相伴的生活。我问他现在这条线还在运营吗？他说，当然啦，很多是往来的工作人员和菜农，近几年还有很多来拍照、体验绿皮火车的年轻人。邓师傅说，2019年武北铁路会整体搬迁，具体搬到哪儿他还不知道……正说着，机务段工作来了，他冲我们歉意一笑：“你们自己到处看看吧……不管搬到哪儿，我都会跟到哪儿……”
    走在铁路旁，看着那些不断变道、并道的铁轨伸向不知名的远方，心底会莫名地生了些沧桑的感觉。一位80多岁的老人站在远处，老人身上藏蓝色的外套，与身后铜青色的铁轨组成一幅岁月的画卷。上前一聊才知，老人是干了一辈子的老铁路，只要不下雨，他都会来铁路边转上一圈，“离不得、放不下、心里头惦记着”，老人瘪着嘴笑。辛翁当年“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大抵也是如此吧。闭目遥想，那并不算太遥远的过去，这里也曾人山人海，一派繁忙景象。今天，动车、高铁、航空、高速已将绿皮车远远地抛到了后面，一些文青、小资们又自发地来这里找寻那些已成为历史的旧慢时光。人，是不是总会在快与慢、舍与得之间纠结呢？
    看着铁轨，自然会想起那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我不知道那像花瓣一样柔软又敏感的心中究竟藏着多么深重的绝望，最后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告别人世。只是在他离开近十年后，我在一个春天的雨夜，读到他的“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一句，仅开篇的第一句，眼眶里就已是满满的泪。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一列绿皮车缓缓进站了，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旧时容颜。车上乘客不太多，看他们三三两两走下站台，我的眼前浮现出庭深与梦蝶、程程与文强的初初相见，还有，依萍与书桓的依依离别……离别的车站、重逢的车站，一次又一次的启程，一段又一段的路途，像极了人生，总要义无反顾地前行。

2

3

4

5

6

7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