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三辆警车停在院子里，几名警察盘问路人，父母看到了绕道走开，避免语言不通可能惹来的麻烦。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不知是不是洛斯加图思溪沿岸出了什么问题。这条溪水边白天人来人往，夜晚却罕有人迹，人们躲避着它的黑暗和黑暗中可能衍生的一切事物，在想像中将它妖魔化，好像它甩一甩尾巴就能飞起来。其实，溪水本身没有问题，黑也没有问题，人才是问题。

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常常看到溪边草地上躺着一个大黑人。他像个标点符号一样出现在溪流的不同段落，永远是横空出世，永远吓人一跳。爸爸天性好奇，两次回头看他，都被我坚决制止。

“你看那个人喝醉了！你看看，他手里还有啤酒罐呢！呵呵。”

“别看，不要招惹他！你知道你这样回头看人家很可能被当作一种挑衅。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在美国，不要惹街头的黑人。”

曾几何时我变成一个谨慎的人，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不过自我保护意识同时也让我变得冷漠和迟钝。

圣诞节前夜，我和小黑从溪边林道散步回来，走到小区地沉花园附近。这里的路很窄，仅容一人通过。我现在体态臃肿，走起路来像一只鸭子一样，左右摇摆。路上正有一个行人，看到我就老老实实地靠边站着。他抱着一条毯子将身体体贴地侧过去，一边给我们让路，一边诚恳地说：“圣诞快乐！祝贺你们！” 快要做母亲的人第一次听到陌生人对自己的祝贺，心中自有一种喜悦之情。我当即感谢他美好的祝愿，在走出很远之后，我的脸上还挂着微笑。然后，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其实认识这个人，他就是我们每天下午在溪边看到的那个醉汉。他不是无家可归者，他就住在这个小区，他是我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