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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心

(2008-10-27 13:42:56)
标签:

程信予

情感

分类: 情爱+情色

画心

    穹走进我家的时候,先是四处观望了一下,我估计他看到了女人的鞋、外套以及洗手间里的女用化妆品和香水。然后他在我的对面坐下来。

    “她对你好吗?”穹低低地问。

    “还算幸福吧。”我的脸因为撒谎刷地一下红了。

    穹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回答我。然后他转头去看我养的一小缸热带鱼。

    我拿出一支烟来抽。

    “你呢?”我试着问他。

    “嗯?”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低下来,手中把玩着一个一元硬币。

    “上个月分手了。”

    “性格不和?”我又问。

    “不是。”他抬眼定定地望着我,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真正爱的不是他,你应该知道。”穹摘下眼镜,用手指掠过眼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了,不说了。”

    “对不起。”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半杯浓烈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墙上的壁灯浓得化不开的黄光,温柔地将我们包围。

    五年没见了,今夜的尴尬却是早也想到的。

    “这种事没什么谁对不起谁的,你别这样说。”穹按下被他抛到空中又落回桌面急速旋转着的一元硬币。

    我灭掉烟头,给自己斟威士忌酒。穹抬眼看着我,嘴唇微合。

    周围的一切静下来。

    我用手指指他压在硬币上的右手手背,“我赌正面。若我赢了,让我们重新开始。”

    “你老婆呢?你老婆怎么办?爱情不是赌注,我不赌。”穹边说边起身走了。他的声音一直漂浮在空气中,久久都未散去。他留下一个冰冷的笑,眼镜和那枚硬币。

    寂寞,黄光笼罩着的寂寞,排山倒海地向我袭过来。

    我望着那群不用思想,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小鱼发呆。它们是否也会感到寂寞呢?

    我和穹是初中时候的好友。

    那时候,穹的极少。他和女生不多话,和男生也处不来。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在我面前,穹是开朗的。虽然在他阳光灿烂般的笑容背后,还是隐藏着那么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却也不常表露。

    穹说,学钢琴是因为他想亲自演奏肖邦。

    我坐在穹的身边听他练琴,看他买给我的《军事天地》。

    他在练琴的时间里我不说一句话。从哈农、车尔尼到巴赫,然后是库劳、克列门蒂、莫扎特、舒曼、门德而松、贝多芬、李斯特、海顿…… ……最后,他总要完整地弹几首肖邦,我听得痴了过去。

    穹说,你听到了什么?

    我说很多,我喜欢肖邦的战歌,悲壮而苍凉,压抑和忧伤。

    穹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想了五秒钟我说我听到了你脚踩踏板发出的木头声。

    穹哈哈大笑。

    穹说,你就没听到我的心吗?

    他用力地按下最左边的琴键。那低音此起彼伏地撞击着我的心灵,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穹对着我撇嘴笑了一下。

    初三毕业的文艺汇演,穹的钢琴演奏作为压轴被排到晚会的最后。

    现场一片沸腾。哭声、笑声交织在一起。人总是等到了真正要分离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原来即使是在车站等车的相处,对大家来说,也都是幸福的。

    穹和我坐在一起,一直小声说话。我说你一点也不紧张呀?

    穹说,我只当做弹给你一个人听。

    登台之前,他说仔细听我的心,然后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我无语。

    穹不紧不慢地走到台上,行礼。就在他抬起头来的瞬间他朝我诡异地笑。我呆在原地有几秒钟什么也没想,直到穹的琴声响起来。

    依然是肖邦。那忧郁的a小调圆舞曲和激荡澎湃的战歌让我陶醉。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速疾驰,时而又宛如海妖的歌声般轻柔、细腻。我想起穹说的话,学琴是为了亲自演奏肖邦。

    等到最后一支曲子快结束的时候,整台晚会的气氛达到高潮。

    一个邻班的女孩,手中一直紧捏着一支百合,瑟瑟地站在角落里。身旁的几个女生把她向台上推去。女孩脸上浮现出一片绯红色,木讷地站在台角。女生们像麻雀似的在台下叽叽喳喳,给女孩加油。女孩一步一回头地缓慢移动着脚步,台下急得直喊:“快,上啊!”

    我在心里默默地鼓励她,看着她一步步地艰难地走着。

    穹的演奏结束,最后的尾音拖得很长。女孩走到一半,小跑了过去。

    女孩把花递给穹,穹用嘴接过那支百合。女孩转身想逃,穹把她拉回来,一起行礼。台下响起最热烈的掌声,口哨声和起哄声。大家欢呼雀跃。前排坐着的校长用力地鼓掌,口中直喊:“艺术,真正的艺术!哈……”

    女孩慌张地逃窜下来,和那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互相追逐着,消失在黑暗中。整场晚会结束,大家峰拥而散。我看着女孩的背景,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竟莫名地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穹下台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花送你了,真希望刚才献花的是你。

    他的第二句话是:喂,你怎么哭了?

    我从餐桌上醒来的时候,时针指向凌晨三点,我的肚子提醒着我,我还没有吃晚饭。

    我给热带鱼撒下鱼粮。

    我看到了餐桌上的硬币,它正面朝上寂寞地躺在那里。

    我听见了外面豆大的雨滴倾泻到地面上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静得令人颤栗。我走进浴室沐浴。热水从我头顶顺流下来,我紧闭双眼。曾经和穹一起洗澡时嬉戏疯打的场景,一幕幕地在我眼前上映。这让我留恋。

    我披了睡袍靠在沙发上,没有丝毫睡意。我把电视打开,又关上了。我不愿四周的寂静被其他任何的声音取代。有时候,我喜欢享受孤独。

    我拿出烟来抽。

    那年毕业,我考进省警校,穹升入市重点高中。两个人保持着书信的来往,一个月难得见上一面。我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

    穹在信中告诉我说,高中的同学人际关系很淡薄,他没有一个好。半个学期过去了,他也只和周围几个男女同学说过话。大部分同学的名字他都不知道。他说高中的课程好难,他有点适应不了。他说他有厌学的情绪。

    穹说,他很想念我。

    我在学校收到信很难过,打电话给他要他好好地学,多试着和身边的同学相处。

    穹说,好。

    我在电话这边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哽咽。

    放假的时候,我们在冬夜里都市绚丽的霓虹下相肩而行,如同两个迷离于世间寂寞的躯壳。

    有一夜,穹约我在他家楼下的花园见面。他手中拿着一瓶蓝色的威士忌酒,那种烈性很强略带苦味的洋酒。

    两个人抽烟、喝洋酒、胡乱地说话。

    我把包装看起来很粗糙装有三张肖邦CD的盒子递给穹。

    “送我的?”

    “嗯,我亲手包装的。”

    “离生日还早哩。”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撕去横七竖八纠缠着的胶带,一条条地慢慢撕开。

    “谢谢,好高兴。”穹的脸上绽出稚气的笑容。他扶了扶眼镜。

    后来我们喝得烂醉,把中午吃的东西,上午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我们被保安赶出了花园,相互搀扶着走到街上去。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没几个人,穹一直乱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哭出来了。

    我说,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他就使劲地哭。我说,你为什么哭?他说你不会理解的。然后他就靠着我什么也不说,双肩耸动。

    我立在原地,小声地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我说,穹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好吗?他拼命摇头,也不说话。

    我说,穹有什么事是不能够让我知道的吗?

    他仍靠着我,半天不响。

    我用手去抚摸他的头发,他把头抬起来,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他的眼睛红肿着,闪着晶莹的泪。

    穹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点头。

    穹说,我是同性恋,行了吧。

    我用力地把他抱过来,我说,不是说出来了吗?说出来就好了。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穹又开始在我身上抽泣,你一直知道吗?穹说。

    我说是。

    穹说,但我爱上你了。

    我说我知道。

    我们没有再说话。

    凌晨二点钟,我们坐在街边依靠着,身旁偶尔路过夜归的人,游魂野鬼般地四处张望,急促地呼吸着。走过的时候候似一阵风,目光将我们一扫而过,留下呼出的白雾溶化在昏暗的路灯中。

    冬夜的寒气直刺我的骨头,我冻得醒过来。穹被我用大衣裹着,蜷缩在我怀里酣然睡去。

    我听见开门和女人的谈话声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慌忙中我起身走进卧室,换好了衣服出来。玲和她的亲切地和我打招呼。

    玲是我的妻子,名义上的妻子。她其实是我在网上征的室友。我在广告中说,“我想找一个女同志结婚,合租一套房子。婚后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有缘的话愿意长久地做。”我还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玲打了我的传呼约我见面。

    见面的一刹,我就喜欢了她。清秀的脸,干净清爽的短发,淡妆。棉布的烟灰色T恤,洗得泛白的旧牛仔裤,踏了双平底细带子凉鞋,身上不经意间有淡淡的古隆水味道。

    第二天,我就带她去见了我的父母。父母亲惊喜,也喜欢她。我说我们想马上结婚。一周后,我们就找到房子结了婚。

    我招呼她的随便坐,去冰箱里拿了果汁和水果出来给她们。那女孩很大方地接过,道了声谢谢。

    坐了半个小时,她们邀我去吃饭,我说改天吧,她们就笑着走了。

    我感到虚脱,给自己冲了速溶咖啡。走到镜子面前,一夜未眠使我看上去似乎老了许多。

    打开CD,王菲的歌声传出来: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甚麽是温柔

    ……

    还没好好的感受醒著亲吻的温柔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没有甚麽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说不清楚我和穹之后的关系是还是恋人。或许我们从来就是恋人,只是没有这样的一个名词来给那种关系定义。

    我们做恋人们会做的事,说恋人间会说的话。我们亲吻、做爱。肌肤的接触给两个人孤独无奈的灵魂赋予了新的生命。但那时的我们似乎还嫌太小了,爱情是有的,不过像是缺了什么。

    有一次穹问我,你会不会喜欢其他的男孩。

    我摇头。

    穹说,那女孩呢?

    我说不知道。

    穹突然就哑了。

    我亲吻他的唇,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至少我不会接受其他的男孩子。我说,我只爱你。

    穹说,还是做回从前的好吧。我们也不可能永远这样,你会有新的生活。

    我说你想得可真远。心底一阵惆怅。

    我们含糊地接吻。这份回忆如今想起来仍是痛楚。

    穹那年十八岁,他辍了学,在一家酒店给别人做琴师。听说是他父亲的开的。

    一晚,穹打电话给我,他只喂了一声,然后我们谁都没再说话,电话里尽是喘气的声音。

    后来,我在门上看到他留下的字条,只有一句话:“彬,我想自己出去闯一闯,别等我。”

    这一走就是五个春秋。穹走了后,我才知道,原来距离上的遥远,反而能够唤醒人的心底对某人的思念和感情。

    我肯定了自已对穹的爱。

    穹走后的第三年,我闪电般地结婚。他终于来了电话,打到我以前的家里。我妈告诉他我这儿的电话和地址,以及我结婚的消息。

    穹来信说他要回来了。还说他工作很顺利,也找到了合适的男,要我祝福他,并祝我新婚快乐。

    穹刚才打来电话,说眼镜像是落下了。

    我说,过来拿吧,我一直等着你。

    话筒那边只有穹轻微喘气的声音,他什么也没说,然后电话就断掉了。

    我想是没戏了。穹的眼镜在我手中晃荡着。一个人坐在鱼缸旁边看着它们发呆。我不敢确定穹会不会来,把门为他开着,时不时地向门口望去。最后我的头定在了那个向着门的角度,眼皮塌下来,干裂的嘴唇微张。

    门似乎开了,房间里一片漆黑。铃两手提着盒饭和烤肉走进屋来,在我面前停住。袋子里的热气和香气一齐向我袭来。我抬头看铃一眼,又把头低下来。  

    “怎么了。灯也不开。”玲轻声地问。  

    我摇头,感觉到铃正用她两只敏锐的大眼睛看着我。  

    “他,回来了?”玲问,话语中有一丝喜悦,是在替我感到高兴。我抬头望着她,轻笑了一下,表情就僵住了。  

    “年轻人,你的眼里,尽是忧伤。”玲半开玩笑地说。“灯可以不开,饭可是要吃的。我买了你的份,快吃吧,还热着。”  

    我看着这个北方来的大姑娘,心里很是感动。站起来晃悠着把灯打开,穹的眼镜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我确实饿了,大口地吃起来。玲没吃几口,突然说还有事情,背着她的大包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诡异地一笑,说祝我好运。  

    我把餐桌收拾干净,喝了两杯自来水。看到穹的眼镜,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到门前,把门轻轻打开。 

    几乎就在同时,穹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我一把将他紧紧地搂过来。他的身体只是紧张地挣扎了一下,便软在了我的怀里。我把他一把推倒在墙上,捂住他的脸,拼命地吻他。穹斜靠着门,呻吟般轻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一只手环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我的身上游走……  

    我抽完一只烟的时间里,穹依在我的胸前半睁着眼,似在微笑。我拿出五年来写给他的,从没寄出去的满满一镙书信散乱地撒在床上。我们都坐起来。穹仍旧依着我,一封封地拆开,双手颤抖。我从后面抱着他,头枕着他的肩。我听见眼泪滴落在信纸上的声音,眼前一片朦胧,一股暖流沿着他的身体滑落。

    许久,穹把头抬起来,望着我。穹说,你真的一直等着我吗?  

    我眼睛一红,泪又涌了出来。穹扑倒在我的身上。他说,你听到我的心了吗?  

    我说,过来。我把耳朵靠在他的左胸。  

    穹笑着说,桌上的硬币像是正面朝上的。  

    我说,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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