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咪逃生记

肖雪慧

一，小咪、土豪金、豆腐渣地基博物馆

半月前一个傍晚，一如往常，在校园几个猫咪聚餐点给早已等待在那里的猫咪们放食物。最后一个点是比较靠校园东边的三教楼，那里大大小小猫咪七八只，每次轻轻一唤：“黄黄、点点、小咪……”，灌木丛中立刻有一群猫奔跑出来，壮观景象总是引得路人停下来观看。那天小咪不在，呼唤好一阵也不见影。心想，反正食物放得不少，野够了，饿了，会来的。我折转身打算再找找其他几处没出来的几只，刚走到博物馆大楼西侧，就听见有猫咪在叫，听声音很像小咪，我唤一声“小咪……”牠又“喵喵”回应，果然是！但往牠那里一看，吓了一跳：大楼西头地基折叠式下塌，在地基跟墙体之间出现很大一个口子。小咪正从洞口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冲我打招呼。

（两张图片就是使用不到三年的博物馆大楼西头墙体与塌陷的地基）

地基下陷成那个样子，我不敢过去，路过的邻居也说：千万不能踩上去，太危险。我绕到地基还算平整的一段墙，把小咪叫了过去。放好食物后退出来，问邻居：怎么新楼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说：还不是偷工减料！肥了一群人嘛。另一个说，楼刚交付使用就漏水。

建新博物馆的地方，原来是办公大楼。红墙灰瓦，朴实大方，很耐看。2008年四川大地震，成都剧烈震动相当长时间，但这个楼很坚实，只抖掉一些瓦。可是地震过后，学校申报加固办公大楼。谁知，所谓加固，其实就是彻底推掉另建。学校变成建筑工场，折腾两年多，大楼雏形出来，简直就是个四不像，正面耸了一个活像土地庙的东东，那样子直让我目瞪口呆。后来上色了，楼的下半部说灰色不像灰色，说黑色不像黑色，很阴沉。我问一位同事：这什么意思啊？又是土地庙又是阴沉沉的？他说：“你就不知道嘛，人家那土地庙样子的正门，学的土司府。”那颜色吗，他想了一下：“宗人府！”我噗嗤一下笑出声，太传神了！

一天晨泳路上碰见也是去晨泳的副校长，我说，原来那么好的办公楼推到重建，建成这个摸样，格调、颜色、比例，一样都不对。能丑成这个样子，不容易啊？他笑了，不正面答，只说：“他们该按原样修复就好了。”

那楼不光难看，还气味难闻。不知道上的什么涂料，释放出刺鼻呛人的强烈气味，不得不绕得远远的。起初心想，这股气味释放一段时间就应该散了。谁知，强烈气味可持续的释放，只有下雨刮风天和冬天好一点。头两年，每次进大楼背面一楼收发室，都被气味呛得难受，不敢久留，好几次问收发件的工作人员：你们闻不到？“怎么闻不到？！在这上班，有啥法！”

丑陋、土豪金、晚上霓虹灯亮起来活像娱乐城……都管他呢，眼不见心不烦；气味难闻，绕着走就是。但现在这吓人样子，万一塌了，那可是一场灾难。但眼下最糟糕的是，从小喂大的小咪把这么危险的地方当成家。在三教楼周边灌木丛长大的小咪，跟其他猫一样，常被学校周围进来玩的调皮小孩追逐、吓唬，小咪特别胆小，经常隐在路人看不到猫咪踪迹的浓密绿化带，我每次都要单独呼唤牠好几声，才出来。真不知道牠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墙洞的，以为躲里面很安全。

我想把牠引回原来的栖息地，但傍晚散步的人多，小咪宁可不吃东西也不肯穿过大楼面前那一片众多人唱歌跳舞的大理石广场，每次都是我妥协，让小咪在挺吓人的墙边进食。几天以后，大概是18号傍晚，发现地基折叠式塌陷那一段已经在情理。心想，新楼地基塌成这个样子，太丢人，肯定是要赶在开学前把塌了的地方恢复平整。但马上意识到：“小咪要出事！”急叫“小咪，小咪……”牠出来了。

可明天施工，必定要封闭裂开的缝隙，小咪可怎么办？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终于把小咪引回三教楼了。但傍晚出去，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墙和地基之间的洞口封死了。我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小咪早晨吃过东西后没再回这里，但心里明白不大可能。在三教楼找，骑着车在校园里到处找，都没有。我知道，小咪生性胆小，回到那里，外面工人施工的动静只会使牠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几天了，我不再抱希望。但每次骑车经过那段墙，心里都隐隐作痛。

二．不争气的博物馆大楼地基、墙体新裂缝、小咪奇迹般生还

昨晚快8点，去过几个猫咪聚集点后，还是沿每天的路线骑车回家。经过那段墙，突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我不由自主喊出来：是小咪！两三个路人也说，是有猫叫。我走到靠近大楼墙体的水泥盖板路面，一个个水泥盖板下面是网线之类东西。我说：小猫困在里面好多天了，我搬不动，哪位帮帮忙？刚才那位在路边说是听见猫咪叫的青壮年男子过来了（后来问他，才知道也是本校教师）。我把封住小咪的那一段墙体指给他看。他一看就说：墙下面跟这个保护网线的地下通道是隔绝的，弄开盖板没用。但我每呼唤一声，小咪就喵喵叫两声，牠会在哪里呢？打开手电，终于发现离上次牠被封在里面的那段墙体四米左右的墙柱处又裂开一个口，我用手电往里看：真是小咪！

但裂口很窄，只有不足5厘米，根本出不来。那位热心人说：只要有个钢钎，就可以把洞口撬宽一点，牠就能出来了。可晚上去哪里找工具？正着急，看见一位手里好像拎着榔头的工人路过，我求他帮忙，好说歹说，那位也帮着劝说，工人答应了。这水泥地基确实很不结实，轻轻几下就敲开一个足够小咪出来的洞口。

现在，引出小咪不难，难的是不让牠再回洞里。我在洞口撒了足够猫粮，小咪闻到香味，想吃，但怕生人，不敢出来。我只好请帮忙的几位先离洞口远一点，等把牠引出来，再赶快过来守住洞口不让牠回去。

大家离开，我也离开，远远看着。小咪出来了，一边警惕的四下张望，一边狼吞虎咽。可我一动，牠马上又钻回洞里。这可怎么办啊？

我想起牠喜欢吃火腿肠。要是有根火腿肠就好了！浓烈的香味能把牠从洞口引开。可刚把兜里80元作为酬谢塞给了敲开洞口的工人，身边一分钱也没了。一位年轻妈妈和她十来岁的儿子一直站在不远处关心着这一切，看我窘态，马上叫孩子跑到离这最近的西校门买火腿肠。很快，小男孩买来两只火腿肠，我拿了一只剪开，站在离洞口几米的地方引诱小咪。这办法管用！小咪终于离开洞口了。热心男士赶快过来守住洞口。我请他多等一会，骑着车去找堵洞口的砖头，路上看见认识的人就喊住别人帮助找砖头。骑车转了一大圈，没找着；翻垃圾箱，也没有……最后总算在一片灌木丛地面抠出一个水泥块，回到那里，年轻妈妈正用她母子二人找到的小石块填充洞口，我们一起再把这个水泥块放进去。这一下，小咪肯定是进不去了。大家离开了。只有我和平时也很关心校园猫咪的一位藏族同事没走。我请她帮我把小咪往三教楼方向赶，我在前面呼唤，小咪跟着跑几步又为了躲路人折回去……就这样，连同大理石路面和草坪总共一百来米的距离，往往返返用了近二十分钟，才把小咪引到离三教楼不远一片绿化地，再呼唤，牠却没再用它特有的叫声回应了。这个时候，我想，反正牠进不了那洞了，我也累了，回家了。

刚才下去，还是没找着牠，但我知道只要不再进洞里，就是安全的，牠总会出来。我始终没想明白，我昨晚骑车经过，并没发出声音，小家伙怎么就知道我路过？我回到昨晚小咪叫住我那地方，恍然大悟：牠一定是从缝隙看到我的。好聪明的小咪！

想检查一下昨晚是不是把洞口封好了。还好，封得挺严实，牠绝对弄不开，也进不去了。可是再一看，这墙角开裂还不止一两处，晚上看不见，白天可是清清楚楚，这面墙，几乎到处开裂……

（下面几张照片是刚才拍的新裂口，最后一张是昨晚发现小咪的地方）

见识了，身边的豪华级豆腐渣！

2014年8月29日星期五